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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贬塞外遭逢不偶,遇老道拯救归亭

郝相慌慌张张地来到官署衙门,里面当差的仆人进去向七窍禀报。七窍听到禀报后,走到大堂,把郝相迎进了花厅。

献上香茶之后,七窍说道:“岳父您大驾光临,我没能到远处迎接。只是不知道您这么匆忙赶来,所要说的是什么事情呢?”

郝相擦着眼泪说道:“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差啊!才刚刚从荒山中把你找回来,幸亏天子有深厚的恩德,让我官复原职。

原本只想着安稳地在官署衙门任职,再进一步提升官爵品级,被封为一品学士。谁能料到南龙那个地方有贼匪叛乱,紧急的文书呈奏到了朝廷。

皇上命令司为楝统领士兵去剿灭贼匪,来让亿万百姓得以安宁。司为楝催调兵马急如星火,没几天就到了那里。

双方军队对阵,叛逆的贼匪多次战败。擒获了十几个小贼,拷问他们叛逆的根源,贼匪供出是贤婿您的仆人李赤等人。

追问他们所追随的叛逆者谁是为首的,贼匪说曾听到李赤常常说大话激励他们这些人说:‘你们要把军队严加整顿,如果上天暗中保佑,一旦把黄龙天子的皇位夺过来,让我们的主人七窍登上皇位,自然会给你们这些人加官进爵。’

司为楝把这些都一一审讯核实了,当即把口供写进了紧急文书里,命令武士黄柄押着贼匪回到都城,把人交到了钟相的府中。

钟相和我向来有仇怨,又审讯了一遍。小贼所说的果然和文书里的口供没有差别。于是就把这件事的文书附在奏章里,上奏给了天子。

天子非常生气,已经下了旨意。不只是把我的官品全部削除,而且还命令锦衣卫严加审讯。锦衣卫又属于钟相的侄子管辖,贤婿你这一去,肯定会被严刑拷打而被迫招认。”

七窍听了这些话,吓得魂飞天外,双膝跪在地上,哭着说道:“作为女婿我本来不愿意回到都城,岳父您苦苦相劝。如今却蒙冤受屈无法辩白,岳父您要怎么救我呢?”

郝相说:“贼子叛乱,天子下了旨意,这是贤婿你运气不好才会这样。我即使想要救你,又怎么能救得了呢?只能在审讯之后,如果被判处斩首,我就收你的尸骸,好好地安葬你。

如果天子开恩,把你发配到偏远的蛮邦之地,我就多准备些银两,来帮你整理行装。你的妻子珠莲就跟着我过日子罢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七窍拉着郝相的衣服大哭,说道:“好办法就只有这一个吗?我的性命是被岳父您害了呀!倘若还在茅亭的时候,怎么会有被斩首处决或者发配充军的罪名呢?”

郝相生气地说:“我不辞千里把你找回来带回都城,原本就不是什么恶意,谁叫你勾结贼党,对上背叛朝廷呢?如今事情已经败露,你还一口口地抱怨我,这么说来我的好意反倒成了仇恨了!我从此就不管你的事了。”说完,甩着袖子上了车回去了。

七窍挽留不住,心里没了主意,退回到衙门里面,不停地大哭。珠莲询问他是怎么回事,七窍把被叛逆贼匪连累的事情以及郝相甩袖离去的情形都告诉了她。

珠莲听了这些话,感觉就像在半空中突然响起一个霹雳,于是就和七窍在内庭里抱头痛哭。

过了很久,七窍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白白哭泣又有什么用呢?早知道荣耀和耻辱变化无常,真后悔当初不应该再回到都城来。”

珠莲说:“原本只想着我父亲奉命去寻找丈夫,把你带回都城,能够享受荣华富贵。谁能想到叛逆贼匪会把你牵扯进去呢?倘若天子开恩,把你发配到偏远的蛮夷之地,我愿意跟着你一起去。如果在集市上被斩首处决,我愿意为你而死。”说完这些又哭了起来。

正在哭泣的时候,锦衣卫已经派了几十个武士,手里拿着绳索,来到吏部衙门捉拿七窍。

七窍一出来,武士们不由分说,一拥而上,套住他的脖子,拉着就往外走。

七窍这时心里暗想:“前些日子进出衙门,是何等的尊贵,今天脖子上套着绳索,一下子就成了罪犯。”

看到街坊上的百姓,人人都看在眼里,自己又凄惨又羞愧,低着头往前走。没过一会儿,就到了锦衣卫的衙门。

武士进去禀报,锦衣卫升堂,把七窍带到大堂上跪下,锦衣卫欠了欠身说道:“尚书大人,别怪我小子无礼,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审讯叛逆的缘由,大人你可以把实情对我如实说出来。如果逞强不承认,我就要请出天子定下的刑罚了,要是得罪了大人,还请不要见怪,不要见怪!”

七窍说:“我这个犯官自从被妖人掳走,遭受的苦难难以言说。就连李赤这些人也和我有仇,我哪有时间和他们一起谋划,来背叛天子呢?”

锦衣卫说:“你既然没有和逆贼勾结,那么朝廷有那么多的宰辅大臣,他们不攀咬别人,单单攀咬你呢?你平时肯定有过叛逆的言论并且和他们商量过,如今他们叛乱,就把罪名定在你身上。你要是认了也就罢了,倘若再推脱,就难免要受重刑了。”

七窍说:“如果平时真有这样的心思,我不敢不认。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叛逆,叫我怎么认呢?”

锦衣卫一拍桌子大怒道:“我看你是朝廷部门里的大员,给你留着体面,你竟然如此不受抬举。左右两边的武士,给我用刑!”

武士们齐声答应,当即把七窍按倒在地,重重地打了四十御棍。

七窍忍着疼痛,哭着对锦衣卫说:“希望大人饶恕我,我这个犯官实在是没有叛逆之心,上天可以明鉴!”

锦衣卫说:“贼子咬着说是你主谋的,又不是我锦衣卫和你有仇来诬陷你。你就算把头撞破了,也总要把这个实情认了,写下口供,好回复天子。”

七窍拼死也不承认,锦衣卫又命令武士用皮鞭抽了他几百下,把他打得九死一生。

七窍心里暗自想道:“认了的话肯定会被斩首处决,不认的话责罚也难以逃脱,这是时运呢,还是命运呢?如今才知道官场里的人真的是复杂多变啊。”

想完这些,只得勉强对锦衣卫说:“主谋是我,希望大人笔下留情,给我留条生路。”

锦衣卫说:“既然这样,你自己把口供写下来。”

七窍含着眼泪写好口供,交给了锦衣卫。锦衣卫于是命令武士把七窍关押在天牢里。第二天,锦衣卫上朝复命。

天子下旨说:“念在他曾经在南龙担任官职,断案如同神明,接着又平定了海妖,让万民都享受到了福气,格外施恩,免去斩首处决,发配到西边的蛮夷之地,终身不得回来。”

锦衣卫奉了旨意,就把七窍提了出来,点齐人员准备发配。七窍回到官署,收拾好衣服和银钱,和珠莲以及押送的差役一起,去辞别郝相。郝相闭门不见他们。七窍夫妇无可奈何,大哭着离开了。

一路上押送的差役不断呵斥,他们受尽了各种苦难。白天赶路,晚上投宿,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通天岭前。

远远望见茅亭依然高高耸立着,夫妇俩泪如雨下,暗暗祈祷说:“我的师父如果有灵的话,应当救救我们夫妇脱离这牢狱之灾。”

祈祷了很久,忽然在山岭半腰看到一位老道飘飘然地走过来。

七窍对珠莲说:“山岭半腰的那个老道好像是我的师父。得赶紧过去求他救我们!”

珠莲听了仔细看了看,说:“果然是我们夫妇俩的传道师父。但是当初在亭子里他谆谆嘱咐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如今我们遭受这样的罪和苦,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呢?”

七窍说:“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这样了。从此以后,把那名利场看得像水一样淡薄,学习道术就不会再分心了。”

珠莲说:“既然这样,我们夫妇见到师父,就只能跪地求救了。”

七窍说:“对。”主意拿定的时候,老道已经走到了身边,低下头想要走过去。

夫妇俩走上前去,拉着老道的衣服跪在地上,哭着喊道:“师父救救我们!师父要是不救我们,弟子这一去,肯定没有活路了。”

老道惊讶地说:“你们夫妇在亭子里学习道术,最近去了哪里?”

七窍夫妇于是就把郝相到茅亭找到他们,劝他们回到都城,官复原职,以及被贼匪攀咬的事情,一一详细地说了出来。

老道说:“你们夫妇不遵守学习道术的规矩,满心贪图名利,终究不是我的好徒弟,我要是救了你们,你们第二次又违背师父的教导,就白费了我早晚教诲的一番心血。你们各自再想想办法吧,师父实在是不能救你们了。”

夫妇俩听了这话,拉着老道的衣服,拼死也不肯放手。

老道说:“如果为师救你们脱离这苦难,下次又被别人引诱,再次违背师父的教导,那又怎么说呢?”

七窍说:“要是再违背师父的话,甘愿遭受惨烈的报应。”

老道说:“既然这样,我自然有办法救你们。”

话还没说完,押送的差役催促道:“快走,快走!不然的话,过了期限,我们没办法回去复命。”

老道说:“这两个人是我的弟子,希望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押送他们了。”

押送的差役说:“七窍夫妇是天子要惩处的犯人,要押送到西边的蛮夷之地去受罪。你是哪里来的野道士,竟敢在半路上阻拦?我们要向上禀报追究你的责任,恐怕你也会有麻烦。别人的闲事你别管,我们还要赶路呢!”

老道说:“我有金银给你们。你们就在外面逗留着,等到期限满了之后,再回去复命,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押送的差役说:“押送到西边的蛮夷之地,要拿到一份文书,来回复钟相。钟相也需要这个确切的证据,才知道犯人已经收到了。怎么能蒙混过去呢?”说完,又催促着往前走。

七窍夫妇二人跪在地上不起来,押送的差役发怒了,强行拖着他们走。拖了有几百丈远,七窍、珠莲的呼救声都已经嘶哑了。

老道追了上来,对押送的差役说:“可以把这两个人放了,我给你们二百两金银。”

押送的差役不答应,又把七窍夫妇拖到了前面。

老道很生气,用拂尘一挥。押送的差役两人都昏迷倒在地上。

老道趁机带着七窍夫妇进了亭子,说:“在那名利场中会有好的结局吗?”

七窍说:“终究是没有好结局的。”

老道说:“不是没有结局,而是要人能够知足罢了。知道满足,内心就不会贪婪,内心贪婪就不会知足。难道不知道世上那些不知足的人,最终都会被不知足的心态所害吗?

就像你,之前做尚书的时候,被妖魔侵扰,苦头已经吃尽了。如果在遇到我这个师父之后,一心一意地学习道术,不贪图丝毫的名利,任凭引诱的人说得天花乱坠,总是把修炼长生不老作为重要的事情,把道法学成了,长久地享受神仙的福气,这样不就是活着的时候是尊贵的官员,死后成为神仙真人了吗?

然而你却一直贪恋尘世之外的荣耀,所以才会遭遇这样尘世之外的变故,被发配到西边的蛮夷之地,这都是因为信念不坚定所招致的啊。从此以后,凡是遇到别人的引诱,应当把曾经受苦的惨痛情形时刻记在心里,那么修炼大道就不用担心不能成功了。”

七窍夫妇听了这些话,拜了两拜,磕头行礼,恭敬地接受了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