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臣惊诧的看着我:“你竟不知道?”
我摇头,苦涩道:“我身上有浊气,很多事情都忘了,也可能我爹娘从来就没有告诉过我。”
他认真的打量着我:“浊气?”
杨修夷这时回头,黑眸定定看着他:“浊气,你们魔界可有解决之法?”
语声听着平淡,可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期待。我垂下头,没有勇气去听木臣的回答。
前段时间我特意了解过,这四海八荒之中,受浊气,戾气,煞气反噬而死的人多的可以凑在一起建个“妄念镇”了。便不提上古之神和魔界的那些星君,就是烛司的烛龙一族,因当年得罪了数个太古上神,遭了暗算,如今后世百代都要遭受煞气反噬之痛。他们尚且没有办法,更何况我们?杨修夷是知道的,可他问出这样的话,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眼角余光看到木臣呆呆摇头:“唯一的办法就是转世重来,在母亲身上新结魄体,可我家少主世代为孤灵,她们转不……”
我一急,忙道:“我问你化劫呢!你扯到这些上面干什么!”
音量大的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木臣委屈的望着我,眼眶红了:“少主……”
这家伙,方才被同伴留下来当肉盾没哭,要自杀没哭,被砍掉三根手指没哭,如今这眼泪,却是掉了一波又一波。
他用袖子抹了抹,与年龄太不相符的稚嫩脸庞难过的看着我:“少主,你的这身浊气,是用谁的血肉所筑?”
我头疼:“化劫化劫!我死了的话。那化劫会怎么样啊!”
他却不知道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放声大哭道:“对了少主,我都忘了问你,你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是这身浊气保护你了对不对?”
我觉得我的鼻孔都在冒烟了。霍的爬起来,转身朝外走去,杨修夷飞快拉住我:“初九!”
“少主?!”
我怒道:“他真的要气死我了!我去静一静。”
木臣忙道:“少主你不要急!我之所以问浊气,就是想告诉少主,我们之所以还留在这里等你,就是因为知道少主还活在这个世上啊!”
我一顿。回过头去,杨修夷沉声道:“什么意思?”
“因为溟海风平浪静,化劫安定乖顺啊!”
一阵寒意陡起,我怔怔望着他:“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一死。溟海便不平静了?”
温暖的大掌穿过我的手臂环在我腰上,杨修夷起身搂住我,我颤抖的抓着他的手腕,说不出的无助和惶恐。
远方平野高阔,山川明洁,树木颜彩淡如青瓷,木臣没有说话,我看着他:“木臣。把你知道的有关化劫的事情都告诉我。”
他点头,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化劫为鸿蒙辟开时天地灵韵所幻的神兽之一。自太古时期便一直沉睡于三万尘山。太古上神东荒帝姬泝遥在乘逐大战时击毁了三万尘山南角,化劫至此苏醒,因远古神祗多已消亡,唯它屡应百劫而不死,泝遥便为其取名化劫。”
我忍不住道:“那这得多少岁了啊……”
他看我一眼,续道:“乘逐大战以魔兵被巫神彭盼封印于万珠界而宣告结束。但妖族皇子长华君好心带兵去帮神族却沦为半妖,此事激起了妖族大怒。两万年后,妖魔两族联手。烨燃大战爆发。我魔族上君大多战死,元神破灭,神族上神也没好到哪儿去。泝遥帝姬继彭盼在诛魔山自毁元神筑太常灭魔阵后,她也在诛魔山殒命,化劫失主。”
木臣轻叹:“后凡界十巫犯下大罪,因私念而残害巫神之魄,焚渊震怒,十巫惨遭天雷地火折磨百年,最后魂飞魄散,其后人亦纷纷避世。当年十巫约束凡界所创的行律建制无人再管,也就无人再遵,最后彻底土崩瓦解,凡界陷入了蛮荒之乱。”
“蛮荒之乱持续千年,十巫后人虽隐于世,却不忍见苍生涂炭,但沧海桑田,今非昔比,他们重出于世也无计可施。”
我皱眉:“所以,有了化劫?”
“化劫?”
木臣摇头:“他们以恶制恶。”
我表示听不懂,他续道:“当时统治凡界的有四大势力,统治者皆自称上古神祗,十巫后人便用邪佞阵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们化作了妖兽模样。”
我一愣,回头看向杨修夷,他剑眉微拢,将我搂得更紧一些,看向木臣:“这四大势力中是否有卿姓和原姓?他们化作妖兽模样之后,带着后人一起逃去了万珠界?”
木臣皱眉:“万珠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当时那几个统治者皆被认为是妖兽转世,最后的下场应该都是火刑。”
杨修夷在我额上轻吻了一口,低声道:“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
“我不困。”
“我怕你觉得沉重和疲累。”
我摇头:“没有。”脑袋枕在他肩上,我望着远处星空,“祖辈的恩怨与我无关,我只当说书先生的故事来听。”顿了顿,我抬眸看他,“是不是比说书先生的故事还精彩?”
他眸色柔和,微微一笑,抱着我坐回了地上。
我看向木臣:“然后呢,我的先祖同化劫,又是何渊源?”
他怔怔的望着我们,因小腿小腹皆有伤口,所以坐得僵直,半响,低声道:“少主,这世上,少有人能面对唾手可得权势而不动心……哪怕是当初不忍见天下生灵遭受磨难的十巫族人。”
我冷笑:“所以,他们不是救民水火,而是篡夺江山?”
“对。”木臣点头,“那时主人年轻气盛,见世道浑浊肮脏。他觉得眼不见为净的好,便拂袖离去,在六界游历。也是那时,他在魔界救了我们,并遇上失了主人。同在天地游荡的化劫。”
“他收服了化劫?”
“嗯。”
我一愣:“好厉害……”
“厉害?”木臣摇头,“哪能厉害,它被泝遥帝姬封印了吸食灵气之力,帝姬一死,没人喂养它,它被活活饿了万年。虚脱无力,在魔界时,连奴隶都没得当。主人当时是在一个卖奴隶的商铺里遇见它的,卖一送一都没人要。”
我张大嘴巴:“啊?”
杨修夷也是一个古怪的表情。
由不得我们不惊诧,这可是太古神兽。是一个让我听到名字就觉得烦躁的可怕东西,可它,它……
木臣续道:“那些人没有见识,独主人慧眼识物,他将化劫带了回去,留在凡界至今。”
我好奇道:“那,二十三万生灵……”
木臣微微一顿,目光隐现悲悯:“是主人干的。”
“真的有啊……”
“嗯。”他朝我看来。“少主,我知道你们月氏后人因遭驱逐而温良心善,可是主人当年……顿了顿。低低道,“主人将化劫带到凡界后,用数个池城的百姓血肉才将它喂饱……”
我不适的皱眉,拢了拢头发,在杨修夷怀里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微微蜷缩着。
木臣看着我:“少主。主人说他不是来救世的,他只是看不惯族里人的嘴脸。但用这二十三万生灵换取凡界万年清明,他当个罪人也无碍。反正他不在乎。”
这分明就是一个死要面子的逞强说法。
我点了下头,把脑袋埋在了杨修夷的怀里,悄悄打了个哈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想问杨修夷这样的做法是对是错,可有觉得毫无意义。不论对错,早已尘埃落定,那是我先祖的事,也是千年之前的事了。
可是我忍不住要讥笑,那十个巫族,以冠冕之词而行奸佞之举,诛杀我先祖到底是因为那二十三万个生灵还是因为化劫碍了他们的天下权势之梦?
讥笑完又打了个哈欠,终于被杨修夷逮到了,我摇头:“还有重要的事没问呢,等等再睡。”看向木臣,“你说了那么多,还是没说我死了化劫会怎么样啊?”
其实心中已有猜想了的,木臣也问了出来:“少主,你是不是认为如果你死了,对天下造成的后果就是化劫重出于世,你们凡界大乱?”
我点头:“嗯。”
他却否认了:“少主,没有这么简单。”
简单?
这个后果于我已经很可怕了。
我看着木臣:“还会有什么?”
“少主,凡界大乱只是后话,可怕的是它已吸食了凡界的天地灵气,又生性贪婪,嗜好血肉,它如今被封印数千年,你觉得它会做些什么……”
我怔怔望着一旁的粼粼河水,河水涓涓,水声静谧悦耳,我的心却如沉深渊,那现在怎么办,没有办法阻止了么……
转眸望向天地旷野,我那么喜欢这个世界,三千浮世,到处都是好吃的好玩的,师公爱云游广交,师尊爱种花烧瓷,师父爱下棋品酒,丰叔爱垂钓调香……
临水湖畔一到黄昏都是小孩在嬉笑打闹,跳皮筋念儿歌,偶尔一群大的合伙起来欺负小的。
青石巷弄一到午后坐满妇人和摇扇老人,叙家常念琐事,偶尔一群人会说说另一个人的坏话。
街上人来人往,小贩吆喝,茶水飘香;乡下田间农忙,邻里互帮互助,憨厚淳朴。
还有那些柴米油盐的烦心小事,若与爱人沉浸在生活之中,也会让人觉得甜美和幸福的。
毁掉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这夜我装作睡得很香,可演技太不成熟,瘪吱嘴巴时被人吻住,贴着唇瓣低声问我:“睡不着么?”
我缓缓睁开眼睛,杨修夷心疼的望着我,黑眸深邃,眉宇微蹙,我看着他:“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微微一笑,我在他唇上亲了口:“我不想将你拖下水,让你也不开心的。”
手指抚上我的脸颊,从耳际缓缓滑入衣襟,摩挲到一根红绳,香囊被他抽出:“初九,我们是夫妻。”
我握着他的手,脉脉对望,忽的想起一个问题:“杨修夷,你有没有什么兴趣?”
“怎么忽然问这个?”
“好奇啊。”我勾住他的脖子,“师公他们的爱好我一开口就能数出一堆来,可是你呢,你喜欢什么?”顿了顿,“不准说喜欢我。”
他没好气道:“我没这个打算。”
哈!
我撅嘴:“快说你喜欢我!”
他笑了笑,没理我:“我喜欢蹴鞠。”
“啊?”
我睁大眼睛:“你喜欢蹴鞠?”
他长眉一轩:“又不是什么古怪癖好,值得你奇怪成这样?”
我愣愣摇头,只是我印象中的杨修夷是喜静好动的,幼时我痴傻,要么安静蹲上半天,可一动起来,绝对是上跳下窜,没完没了的,我都不知道自己被他踢飞了多少下了……
我问:“还有么?”
“偶尔喜欢听琴,也喜欢看一些杂文广集。”
“还有么?”
“收藏一些精细的砚台。”
“还有呢?”
他沉思一阵:“在清净的江边散漫走一圈算不算?”
“算的算的,还有么?”
“偶尔画画。”
“还有么还有么?”
“我想想……”
“这都要想啊,养花喜不喜欢?”
“不喜欢。”
“下棋喜不喜欢?”
“偶尔。”
“作诗喜不喜欢?”
“看兴致。”
“田初九喜不喜欢?”
“哈哈!”
“陪田初九逛街喜不喜欢?”
“呵……”
“跟田初九成亲喜不喜欢?”
“哈哈哈哈哈……”
“说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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