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打得凶悍蛮缠,可毕竟是他人的意气之争,谁会真正伤人性命。
而且如今盛世清明,走江湖的也极少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兵刃见血。
但是唐采衣,她生生将别人的头颅砍了下来。
捕快将她带走时她的瞳孔骤然清明,疑惑不安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半个时辰,最后被拦在了大牢外。
一时心乱,我在高墙外蹲着。
如今正当春暖时节,娥树的花儿都开了,粉娟嫩芽掩映着,深巷里飘散着靡靡甜香。
虽然唐采衣是被戾气反噬所致,可是杀人就是杀人,这次是胖子,下次又因为口角之争伤了别人怎么办?
但反过来又想,这不是唐采衣的本愿,这具身体也不是她的,她多冤枉。
正挣扎着,两个窃窃的男音飘进耳中。
“你又来,我头儿发现了我得丢饭碗了。”
“这个赏你的,昨晚那东西给他了没?”
我倾耳听了阵,大约是一个狱卒要谋份私利什么的。
左右跟我无关,我换了个手托腮,继续思量唐采衣的事。
他们的谈话结束的很快,那男的从另一个巷口来,却从我这边回去,到我跟前时脚步一顿,我抬起头,他不高不矮,极普通的一张脸。
我眨了下眼睛,刚眨完神思骤然一凝,身子应激性的往一旁侧去,躲开了他击来的一掌。
“喂!你……”
不待我说完,他噌的拔出袖中匕首,刀尖划过墙角。一线火花带着尖锐的刺耳噪音朝我的脖颈猛的割来。
好狠辣!
我极快抓住他的手腕,拼着被他割掉脑袋的风险将冰蓝珏的冰寒之息打进他体内。
千钧一发之际,匕首在我的脖子前停了下来。
他狠厉的表情被冰层冻在了其中。
我出了口气,从他身侧爬出来。
身子蓦然一僵。
还没有完!
更尖锐的危机感钻入头皮,不由多想。我身子一弯,忍着剧痛压着自己的一条腿贴地一滚。
听得背后“嗖嗖”两声风响,硬物砰的撞在了墙上。
我从地上爬起,又一柄飞刀直射而来,我躲无可躲,肩上中了一支。第二支被我强行以神思改变了方向,从我腰间飞过。
杀气浓烈,我心下大骇,这么下去我会一路被动,肯定得死。
这时又听得三道风声。我凝气结出一层芒月光屏,拔腿朝远处跑去。
飞刀撞在光屏上,听得光屏破裂的细碎声,我调动所有的气力,一脚踩上两尺高的石坯,借力跳起抓住高墙,腰肢一扭,凭着单手翻了上去。
“哈!”
一声娇喝响起。剑影寒芒从空中疾飞掠来,转瞬逼至我背后。
我抓着石瓦,陡身一个横踢。她微微一顿,长剑一转,森寒剑锋就要削掉我的腿。
我当即松手,侧身滚入墙内,长剑“叮”的一声撞在墙上,听得石墙裂开的脆响。好凌厉的剑招!
墙内就是云英城大牢,我朝人多的地方飞奔而去。那人却丝毫不避讳,就这么直直追来。
又一柄飞刀“嗖”的飞来。彻底撞碎了我的芒月光屏,下一瞬,她一个矫健的跟斗跃至我身前,一脚踢在我的肩膀上,我倒飞摔地,她“唰”的一声,将长剑送至我跟前。
我捂着肩膀抬起头,月色下,她素衣广袍,长纱蒙脸,墨发披散,临风而舞,光洁的额头下那双晶亮眼睛愣愣的睁着,诧异的盯着我的脸。
我咬牙拔掉肩上的匕首,却见她身形一晃掠至而来,我应激性的将匕首刺去。
她轻轻懒懒的就避开了,我手腕一转,狠狠的刺过去。她双指一探,戳在我的胳膊上,手臂顿时一麻,匕首“砰”的掉在了地上。
我惊慌的往后躲去,她出声道:“姑娘可姓月?”
我一顿。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姑娘……是否姓月?”
“你是谁?”
她眸中一喜,原先睁大的双眸睁得更大:“姑娘真姓月?”
她忙摸出手绢替我包扎,我微微后退,她的目光落在我肩上,惊道:“姑娘,你的伤口……”
我盯着她的脸:“你到底是谁?”
她欣喜的站起,而后单膝跪下,双手极为隆重的于胸前交叠,沉声道:“尊上,夜奴终于等到你了。”
尊,尊上……
我一时未能反应过来,懵懵的,她接下去说的话却将我发懵的脑袋彻底震傻。
她说:“尊上可是来召唤化劫的?可惜六万血骨尚未备妥,烦请尊上再给夜奴三月时间!”
她定定将我望着,一阵夜风从墙外吹来,她翻飞的玄色衣袖上,那几度让我觉得眼熟的繁琐花纹在月色下翩跹而飞,如似鬼魅。
“就在前面!真的有打斗声!”
“都跟我来!”
……
匆乱的脚步声拉回了我的思绪,夜奴一步上前:“尊上冒犯了!”
说着抓着我的双手反背在她身后,背起我,几下跃出了高墙。
这一夜的心境在唐采衣砍飞一颗头颅时已经被狠撞了一下,如今这番却是让我这一世的心境都被颠覆性的撞翻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我被夜奴背进了一片荒野,荒野上有狼声,还有浓烈的腥气,阴阴暗暗中似有无数双暗绿色的双目在盯着我。
天空潦黑,无星无月,好在远处的云英城犹如一颗硕大的明珠,给了我们一缕照亮前路的微光。
夜奴仍在奔跑,身后被我冻成过冰雕的男人紧追其后,面目阴沉。
终于停下是在一片沼泽中,荒芜的杂草里掩藏了密密麻麻的阵法,她将我放下,同那男人一起将双手肃穆的交叠胸口,冲我单膝而跪:“尊上,请进。”
这种行礼古老而苍远,而且是发自内心的虔诚敬重,想想我什么都没做就收到这番大礼,着实不习惯。
拨开萋萋长草,出现一个幽暗路口,安静的等在那,像一个幽深的漩涡,要将我身不由己的往里面吸去。
我知道这里面可能藏着无数我一直想要追寻却探求不得的秘密,可是来的这般突然,我忽然就害怕了。
静立良久,我回头看着他们,认真道:“我不想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