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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往下是长长的甬道。
甄坤背着玉弓,吴挽挽出口叫我,我不得不松开杨修夷的手走在她旁边,听她装腔作势的与我说这道那。
甬道宽一丈,两边各有浮雕,刻着我看不懂的铭文图腾。每走数步会出现一座六尺高的正方形石柱,石柱上皆安置着一座犀角杯似的透雕螭虎,光泽暗淡,年岁已久。
下来时我朝墙上复杂诡谲的透雕望去过一眼,除了认出几个巫书上出现过的图序纹章之外,什么都看不懂。
一个是司洛华春,据说是大月国国师苏智,也就是姚娘的老祖宗创的。
一个是陇山神女,比大月国的历史更为悠久,直逼上古之巫。陇山旧址大约在今时的柳州阳胥,离宣城还挺近。
一个是别音桃枝,祭司之纹,来历已无法追溯了。
我挺想问杨修夷墙上写着什么的,但见他同那些人讨论的深奥起劲,干脆不掺这一脚了。
一路走来还算安稳,想象这样的甬道该是布满机关暗栈的,所幸什么都没有。
不过从甬道出来后,所有人都顿在了原地,几个性子粗犷外向的,譬如甄坤和吕双贤,干脆就“啊”了出来。
方才那座大殿同时容纳数万行尸尚有宽敞,这座大殿却较那座更高更广。
北边仍悬着一颗紫星,寒霜清雅的紫光中,一座雕像如万仞孤山般坐于大殿正中。
一腿盘着,一腿翘着。宽衣大袖宛似迎风涉水般轻轻飘着,凝于半空。
是个极其俊美的年轻男子。
是……杨修夷。
甄坤当即望了过去:“少爷?你不讲几句?你啥时候立的?”
杨修夷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邓和道:“高多少?”
甄坤看了眼:“一百二十七丈三尺七寸。”
吴挽挽挑了下眉,低低对我道:“厉害哟。”也不知是说甄坤厉害还是这座雕像厉害。
邓和看向杨修夷:“少爷,该是灵气所化。”
杨修夷面淡无波。静望良久后,淡淡道:“它是活的。”
所有人都一愣,杨修夷朝前走去:“找下一个出口。”顿了顿,朝我看来,伸出手示意我过去,我摇摇头。我还得悄悄给唐采衣做个记号呢,她要是一上来看到杨修夷的雕像,还不得吓死。
我在甬道口坐下,玉弓被邓和涂了层绿幽幽的药膏,味道怪难闻的。吴挽挽坐在我旁边,看着他们:“不错,都挺厉害。”
我没有说话,她又道:“你知道这东西叫什么么?”
我不想同她说话,但没能忍住:“你知道?”
她一笑:“大名鼎鼎的将相石秋,我自然听过。”
“哪门子的大名鼎鼎……”
“它被封印在这至少两千年了。”
我挑眉:“你怎么知道?”
“看它的脚。”她笑得眸色明亮,“没有两千年,这家伙长不出这么多圈的石纹。”
我看了过去。隔得太远什么都没看到。
她忽的伸手搭在我肩上:“初九,你同那男子,好了多久?”
我微微皱眉。回头看她,她则笑吟吟的看着远处的杨修夷。
我说:“没多久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眉毛微扬:“没多久?”而后绽颜一笑:“那好。”
那好?那好什么?
她却没有再说话了,明亮亮的眸子望向雕像,自信大方的模样练如湖光。
我盯着这张十几日来朝夕相处的脸,这女人实在奇怪。我总觉得她很熟悉我和吴挽挽,可是她对唐采衣的了解似乎不多。方才那个语气,感觉她也不大认识杨修夷。可是她为什么会怕杨修夷?
大约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她笑道:“你可知道将相石秋是做什么的么?”
不待我说不知道,她直接说道:“魔界各部族挑选族长同我们可不一样,他们不看什么文韬武略,谁蛮力最大,修为最强,谁就是族长。”
“一开始嘛还好选,到了后面就开始作弊啦,就跟我们街头走江湖卖艺的一样,胸口碎大石来块石膏板,油锅捞铜钱沸腾的全是醋。久而久之,这些部族就用最简单干脆的方法来挑老大。”她下巴朝那石雕扬了扬,“喏,将相石秋。”
我好奇的听着,她笑道:“这种家伙又高又大,注定了它的脑子不会太灵光,不过它的感观是一等一的,它一旦感应到灵气强盛修为高超者,就会自然而然的化作那人的模样,知道为什么么?”
我摇头,她轻轻懒懒的一笑:“因为这家伙觉得自己变得跟那人一样,那人就会保护它,其他人就会害怕它,所以说,真是笨呐,哈哈。”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
“我?”她漫不经心的朝我投来一眼,“见多了便也识广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知道?”
她拍掉手中砂砾:“我想下一层我们要有麻烦了,这将相石秋摆在这就等同于探路石,既然感应到了你相好的本事,下一层看来会送我们一件大礼物哟。”
我看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狡黠的眨眼:“女人呀。”
我皱眉,她偏头一笑:“别问,问了也是白搭,我若真想说,还用得着你问?我这人可是最憋不住话的,哈哈。”
我收回目光,看向玉弓。
心底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吴挽挽也是感应到了杨修夷身上的灵气修为才会害怕吧,可能她真的不认识杨修夷,那便说明她跟原清拾他们不是一伙的。
至于下一层的礼物。
我不由勾唇,师公说大智若愚,不露锋芒,是以杨修夷无论何时都将灵气敛掉大半,有时干脆敛的一干二净。
他如今外露的灵气尚不算多就能将大笨石和假挽挽吓住了,看来下一层准备的礼物,杨修夷完全游刃有余的。
我想是这么想的,可是这路口却找了好久,我睡了一觉,醒来,再睡一觉,再醒来,杨修夷正搂着我,跟其他人在低声谈话,大约是时辰不对,还得等上几刻钟。
吴洛一直失魂的坐在外面,吴挽挽正在一旁扮演一个贴心妹妹的角色,柔声低语的安慰他。
耳边传来一声浅淡的冷笑,我回过头去,玉弓正冷冷的看着他们,我和杨修夷同时道:“你醒了?”
我是对玉弓,杨修夷是对我。
我抬起头,他含笑的望着我,我脏兮兮的脸往他怀里埋去:“嗯。”
四周轻咳连连响起,我不悦的扫过去,连邓和这一下温润斯文的男子都揶揄的看向杨修夷。
但这种感觉却莫名的让我觉得舒服。
杨修夷的暗人我不是没有接触过,四年前的劳古温良,他们对杨修夷都是恭恭敬敬,生怕将杨修夷给得罪了似的,连讲话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但如今的这些暗人门客,他们还是杨修夷的手下,却更像是朋友。
这样真好,以后我死了杨修夷也不会孤单的。
其实他本来就不可怕,也不是什么落落寡合的性子,只有靠近了解他的人,才能知道他是多么的重情重义,赤诚侠义。
他天资聪颖,却甚少玩弄城府耍弄诡计,他洞彻人心,却从不抓人软肋挟恩以报。他光明磊落,像是个驰骋沙场,决胜千里,运筹帷幄的大将,而非朝堂上机关算尽,阴谋阳谋的政客。
从他怀里爬起来,我在他旁边端正跪坐,尽量做出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不给他丢人。
他们的思绪没有因为我而分散多久,甄坤道:“浮雕上的两道距离跟两座大殿的距离比例吻合,按这个算法,下一座大殿会更大,同拂云广场有的一拼了。”
孙深乘问:“少爷,下一座大殿会出现什么?”
我忽然想到那种怪物,不由一个激灵,杨修夷朝我看来一眼,很自然的握住我的手,对他们道:“图上所画是天石,进到这层后,我想我们可以解开这鬼地方的迷了。”
他看向邓和:“把所有的水粮集中起来,我和楚钦不急于一时,你们几个自行安排好。”
我心里隐隐浮起一丝担忧,他像知道似的,大掌用力的握着我,那么坚定的一股力道。我心下一暖,提到嘴边亲了一口。
四周顿时咳成一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