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一栋楼房里。
男人把自己关在小屋子,一遍遍不停的拨打着电话。尽管他给每个号码都打了十多次,但听到的回复都是一个标准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猛的举起手机,正要摔下泄愤,男人又停住了。然后慢慢放下右手,听了听外面动静,坐到了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男人站起身,拉开屋门,对着外面女人说了话:“你们说什么呢,叽叽喳喳的,麻烦不麻烦?”
女人接了话:“自己心情不好,就拿别人撒气。你要是嫌我们麻烦,就自己待着,我们还懒的搭理你呢。”
男人没有回话,而是关上屋门,在门后听着。
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就是关门的声音。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男人拉开屋门,走了出去。然后各个角落转了一遍,确认确实没人后,才又回到了那个屋子。
男人想了想,又重新拨打了一个号码。
过了一会儿,手机通了,男人说了两个字:“是我。”
对方声音传来:“又让我*干什么?你少摆布我,我可不想再做亏心事了。”
男人“嘿嘿”笑着:“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怎么就亏心了?”
对方“哼”了一声:“三月份的时候,你让我昧着良心,指桑骂槐,敲打姓楚的。当时我说那些话,自己都感到脸红,生怕对方拾话,拿话呛我,让我下不来台。这还没多长时间,昨天又让我来了那么一出,今儿个你别再想让我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人不能得寸进尺,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男人语气惊异:“咬人?你可是有……”
对方打断男人:“你又想说‘把柄’,是吧?那也不算什么呀,不过就是工作失误,给公家造成了点损失而已。就是曝光的话,也就是给我个警告、记过处分,顶多革职为民。这几年挺累的,也受够了,当个小老百姓更省心。”
男人语气冷了好多:“不算什么?那是渎职罪,知道不知道,是犯法的。还大言不惭顶多革职为民,你以为小老百姓那么好当?等你真正身无寸职、等你体验到世态炎凉再说吧。再说了,你以为真的能平安落地,真的能做个太平良民?你可不只是渎职那么简单,使用卑鄙手段打击同僚,利用职权欺压下属,这些也都会被清算的。数罪并罚,你说会是什么结局?”
“后边那些事,都是你唆使的,都是被你逼的。我要举报你,举报你我还能立功,还能减轻罪责呢。对了,我马上就举报你,争取主动,我……”对方在电话里吼着。
“哈哈哈……”男人大笑起来,打断了对方,“唆使?被逼?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孩,还是别人是三岁小孩?怎么唆使你,怎么逼你了?你是傻子呀,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吗?那我让你去吃*屎,让你去抹脖子自杀,你去吗?肯定不去吧?还不是贪婪本性,决定了你的行为?
还说要举报我?你依据什么,就依据这个隐藏号码?即使你录音,我也不怕,就这声音拿出去,别人能听出来是谁?没准还以为是你爹说话呢。再说了,就是你拿出去,别人就信吗?无非你又多了一条诽谤、诬陷的罪名。放弃幻想吧,别整这没用的,合作共赢。懂吗?”
这么一通质问,对方立马哑了炮,过了好长时间才传出声音:“你又让我做什么?不能每天都让我做那些事吧?”
听出对方已经服软,男人语气也缓和下来:“不要胡思乱想,我今天不让你做什么,就是向你打听点事。”
“真的?什么事?不会让我为难吧?”对方显然不敢相信,也不无疑惑。
“别用这种小可怜语气说话,好吗?就跟我欺负你似的。”男人笑着道,“我就是向你打听一下,他去哪了?”
“谁?”对方声音满是警觉。
“还能有谁?”男人明显带着不满。
停了一下,对方声音传来:“早上就去市里开会了,现在还没见到人,估计没回来呢,你打他电话吧。”
“打不通,不会出什么事吧?”男人疑惑的问。
“会出什么事?你怎么这么说?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太多疑了。”对方显然更疑惑。
“不是我多疑,你可能不知道吧。刚才的时候,姓楚的可问了假娘们好多敏感话题,假娘们也交待了好多,我总感觉这里边有什么事。”男人不无担忧。
“是吗?”对方声音有些迟疑,“我刚从乡下回来。要不我打听一下,再告诉你。”
“不必,你不知道就算了。”男人说完,挂断了电话了。
男人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喃喃自语着:“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
夜幕低垂。
楚天齐直起腰,揉揉眼睛,关掉了面前电脑。他看看时间,晚上九点多了,然后点燃一支香烟吸了起来。
“笃笃”,敲门声响起。
会是谁呢?略一迟疑,楚天齐说了声“进来”。
屋门一开,周仝走进了屋子。
“你怎么来啦?”楚天齐随口问着。
“我怎么不能来?找你有事。”周仝关上屋门,快步走到对面椅子旁,坐了下来。
楚天齐一笑:“有事打个电话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
周仝语气不善:“不欢迎就说不欢迎,哪那么多事?”
本来是替对方着想,结果人家周仝根本不领情,于是楚天齐不再多说废话,而是直接问道:“什么事?”
周仝换上了神秘的表情:“牛斌被查了。”
“你听谁说的?”楚天齐反问。
“我在县委的同学打来电话,说是整个县委大院都传遍了。我又向别的同学求证,他们也这么说。”说到这里,周仝露出了疑惑,“你不知道?单位人都说你肯定提前知情,要不也不会那么问‘明白人’。”
“人们就会瞎联想,我怎么能提前知道?我不是纪检干部,更不是上级领导。要不是听你说起,我现在还不知道呢。”楚天齐否认着。
“那你怎么会问‘明白人’‘黑牛哥是谁’?这可相当于在许源县天上捅窟窿呀。你要是不知道牛斌被查的事,能那么问吗?你不至于这么幼稚吧?你又是怎么知道黑牛哥的?”周仝显然不相信。
楚天齐“嗤笑”了一声:“哎,现在呀,有些人总爱把简单问题复杂化。那不是明白人不老实交待吗,我才想起问他这句话。说到‘黑牛哥’,我也是偶然听到的。去年十一那天,我去送雷鹏他们,你和家人当天出去旅游,所以你没去。就在我准备上楼找他们的时候,听到一个娘娘腔打电话,说什么‘黑牛哥’。我听声音像明白人,就没有上楼,而是躲到了一边。结果打电话的就是明白人,而且听他的话,和那个‘黑牛哥’两人肯定没干好事,我就记住了这个事。平时早把这事忘了,今天早上听明白人说话那腔调,我才想起那件事,就随便问了一句。谁知‘黑牛哥’就是牛斌。要是早知道的话,我才不问呢。一旦让县长知道这事,还不得给我小鞋穿?”
周仝“哦”了一声,显然还有疑惑:“县里可是有你一家子姐姐,她没告诉你?你俩好像走的挺近乎呀。”
“瞎掰什么?人家楚县长在省里学习,怎么能那么早知道牛斌被查的事?”楚天齐点指对方,“别那么八卦,好不好?”
“哼,还说我八卦,你连人家去哪都知道,肯定天天联系。”周仝的话里满是酸味。
这事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天齐干脆没有搭话,而是无奈的摇摇头。
果然,见楚天齐不再辩解,周仝也转换了话题:“你这次被停职,肯定有牛斌在中间捣鬼。现在他被查,那肯定是有问题了。贪腐分子整的人自然是好人,我相信组织很快就会给你恢复职务的。”
楚天齐长嘘一口气:“但愿吧。”
“你这人真没劲,人家跟你有什么说什么,可你总是虚头巴脑的。算了,不跟你说了。”说着,周仝站起身,快速走出了屋子。
“我虚头巴脑?”楚天齐自问着,然后“噗嗤”笑出了声,自己还真是虚头巴脑,刚才就没跟周仝说实话。
楚天齐知道牛斌被查这个消息,确实要早一些。
今天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楚天齐接到周子凯电话,周子凯告诉了牛斌被查的消息,并说这个消息目前还仅是市里个别人知道,应该还没传回县里。周子凯当时还说了一句“楚天齐同志,在查处牛斌过程中,你立了大功”。
楚天齐明白,周子凯所说“大功”,肯定是指那个硬皮本上记载的内容,得到了相关领导重视。
那个硬皮本,是在查抄明白人在首都住所时所得。明白人不知道楚天齐拿到了这个东西,仇志慷等人也没看到本上的内容。
当时,楚天齐也只是在那个住所卫生间,翻了翻硬皮本,却发现上面记着好多重要内容。那个本上记着明白人男伙伴的事,也记着明白人收过的一些礼,还记着牛斌收取过的一些贿赂。另外,还有几页被撕掉了。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楚天齐经过深思熟虑,才把那个硬皮本交给了周子凯,由周子凯去决定下步的行动。
从现在来看,那个硬皮本起了作用,牛斌估计是完了。
也正是接完周子凯电话,确认了牛斌犯事,楚天齐也才赶到审讯现场,把那个剪辑录音上不包含的内容问了出来。
其实,自从发现明白人有犯罪嫌疑后,结合猜到的牛斌与明白人关系,楚天齐认定,牛斌绝对不干净,不会是什么好鸟,早晚要完蛋。也正是其于这种考虑,楚天齐才选择和牛斌叫板,专拣县长打脸,否则他也不会没事找事,不会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刚才,周仝向自己透露消息,一开始还以为她听她叔叔说的。当确认不是周子凯所讲,楚天齐干脆也没有点破,才装作不知道。
收回思绪,楚天齐不禁想到了周仝说的事,如果牛斌倒台的话,自己恢复职务还会远吗?他的心中充满渴望,也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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