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昔日的同事、朋友、下属没有再来拜年。姐姐楚礼娟一家三口却来了,来一起过春节。
一年没见,妞妞又长高了好多。进门看到楚天齐,便一下子扑到身上,小脸在大舅脸上蹭着,埋怨大舅不回来看妞妞,说着说着,已经是满眼泪花了。
被小外甥女这么闹腾着,楚天齐心中很温暖,一个劲儿的向小丫头陪不是。只到楚天齐拿出专门给外甥女的新书包,妞妞才破涕为笑。这要感谢雷鹏了,这个书包是在雷鹏为楚天齐购置的年货中。
楚礼娟和刘栓柱一进屋,就开始和母亲张罗晚上的年夜饭。楚礼瑞则开始贴对联,挂灯笼,楚玉良和妞妞给楚礼瑞扶梯子、递对联、拿浆糊等,楚家进入了真正“过年”倒计时节奏。
众人都为迎接春节到来忙活着,楚天齐这个不远千里回家过年的人,则被众人一致“剥夺”了干活的权利。他也正好趁此机会,做一项事情拜早年。
往年拜早年,楚天齐则需要挨个打上一个电话,说上一些祝福的吉祥话。而今年就省事多了,把自己编的一些拜年话信息,通过手机发过去就行了。
当然也不能全部都用短消息代替,比如恩师姜教授、玉赤县委书记郑义平,他就是用短消息和打电话结合的方式。
侥是大部分都发短消息拜年,但老师、领导、同学、老同事、新同事一圈下来,也忙活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把该拜的拜到。就是发短消息省事好多,但也不能粗心,要检查到位,不能出现低级错误。在楚天齐收到的众多短消息中,就有一条这样的错误信息,是许源县交警队长胡成发的,对方发的祝福语倒是挺好,可落款却是阿云,显然是转发时没有进行必要的修改。
在拜年时,有几个人也让楚天齐稍微犯了些嘀咕,不知该不该发短消息或打电话,比如李卫民,比如欧阳玉娜。经过短暂思考,他做了变通,没有问候欧阳玉娜,而只是在给欧阳玉杰发的短消息中,笼统的给欧阳全家拜了年。对于李卫民,他则只发了“新春愉快,身体健康”几个字。
之所以给李卫民发了拜年短信,也是出于一种礼貌。李卫民虽然把自己“发配”千里之外,但毕竟让自己做了单位的真正一把手,成了当地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最重要的是,对方还给自己和宁俊琦留下了再见面的余地,虽然那个条件有些苛刻,虽然那很可能是搪塞之词,但毕竟是一种希望。潜意识中,楚天齐一直坚信,宁俊琦真的爱自己,就像自己深爱着对方一样。
一天当中,楚天齐的手机不时响起,全是拜年短信或电话,其中还有几个陌生号码发的短消息,不知是哪个知己或故交,他也只好回了笼统的拜年信息。
……
下午四点多,香喷喷的煮排骨上了桌,各种炒菜也全摆到桌上,杯中白酒、饮料也全都倒满,楚家的年夜饭要开始了。
好多地方都是在夜里零点前后吃年夜饭,当地年夜饭则是指除夕的晚饭,饭后一家人会看春节联欢晚会,有的人家还要在看电视的同时,包好大年初一的饺子。
一家人都等着楚玉良说话了,而楚玉良却看着大儿子道:“天齐,开始吧。”
楚天齐楞了一下,说:“爸,得你发话,我们才能开始呀!”
楚玉良一笑:“我记得一般是谁官大,谁发言呀!”
平时少开玩笑的父亲,今日竟然也幽默了一把,只是这幽默让楚天齐略有尴尬,当然这也表示父亲认可了儿子的有出息。白天的时候,楚天齐手机老是响,礼瑞和妞妞就没少拿“当官”说事。于是,楚天齐也一笑:“爸,别逗了。”
妞妞接了话:“姥爷,大舅是大官,可你是大舅的爸爸,大官再大也大不过他的爸爸。”
“哈哈哈”,众人都被妞妞的话,逗的大笑起来。
众人笑罢,楚玉良端起了杯:“孩子们,前几年过年,不是我卧病在床,就是礼娟孤儿寡母,要不就是天齐外出学习。今年好了,今年是人最齐的一年,是咱们最团圆的一个年,也是最喜庆的一个年。我现在身体恢复如初,你妈腰疼病好了很多,天齐仕途顺利,礼瑞的生意也开始兴隆。这些年我最惦记礼娟,自从前年春节栓柱回来,你们这小日子也过得红火起来,妞妞还年年都是三好学生。
这一切表明,我们苦尽甘来,楚家人的好日子来了。其实好多家庭都和我们一样,都有类似的经历。一个个家庭能有这样的好日子,都是由于国家富强而带来的。人不能忘本,我们要感谢党、感谢政府,让我们全家举杯,共同祝愿伟大祖国更加繁荣昌盛。
干。”
“干”,在众人的附合中,杯中酒一饮而尽,妞妞把杯中饮料也喝了个精光。
刚才这段祝福的话,如果是出自一个官员之口,楚天齐会理解成套话、官话。如果是出自其他人,他可能也会理解成在表演,在说大话,甚至风凉话。但出自自己父亲之口,出自一个农村的赤脚医生,楚天齐却觉得是那样真诚、质朴,而又格外伟大。
妞妞适时说了话:“姥爷,往年第一杯酒,你就说一句话,今年一下子讲了这么多,真是越来越有国家领导人派头了。”
“哈哈,我家的小大人,你的提问也越来越犀利了。”楚玉良摸着外孙女的头,笑着说,“你不是说我比大官还大吗,当然讲话要有派头了。”
“哈哈哈……”,众人又被祖孙俩的对话逗的哄堂大笑。
提过第一杯酒,楚玉良让楚天齐接着提,楚天齐却让妈妈来提第二杯。
尤春梅端起酒杯,看看儿子,又看看闺女,未曾说话,眼圈先红了。
“你这是干什么?大过年的,孩子都在一块,高兴才是。”楚玉良提醒着老伴。
“我高兴,就是高兴的。”尤春梅抹了抹眼睛,露出微笑,“娟一家人都团圆了,狗儿兄弟俩也都有了出息,我高兴。就盼着哥俩早点娶媳妇,生娃,我就等着哄孙子啦。”
听到这里,礼瑞冲着哥哥挤了挤眼,而楚天齐却是满脸尴尬,楚玉良也长嘘了口气。
“快了,快了。”看到气氛有些不对,楚礼娟赶忙打起圆场,“来,大伙举起酒杯,这是咱妈提的酒,都得喝。”
“不是咱妈,是我姥姥。”妞妞抗议着。
让妞妞这么一插话,大家都乐了,气氛又欢快起来。大家纷纷碰杯,喝了杯中酒。
第三杯酒,本该楚天齐提议,但楚天齐让姐姐来提,说是按长幼排序。楚礼娟依据“长幼”顺序,让丈夫刘栓柱提酒。尽管楚礼瑞略有不快,但在哥哥拽衣服提醒下,倒也什么都没说。尤其楚天齐更是双手赞成,说自己刚才考虑不周。
刘栓柱没有过多推辞,而是站起身来,先向着楚玉良、尤春梅鞠躬,又冲着楚天齐、楚礼瑞行礼,最后对着楚礼娟和妞妞一躬。
见刘栓柱行礼,楚天齐急忙出手阻拦,可刘栓柱坚持要鞠上一圈,楚天齐也只好做罢。看着刘栓柱的做派,众人面面相觑,就连古灵精怪的妞妞也不说话,不知这是怎么啦。
刘栓柱行礼完毕,眼中已经隐有泪花闪现。他举起酒杯,对着楚玉良夫妇,说道:“我刘栓柱能娶到礼娟,能给二老做女婿,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外面野逛,根本不顾家,让礼娟母女跟着担惊受怕。多亏二老和二位兄弟照顾,他们母女才少受了好多苦。我回来以后,你们没有瞧不起我,周全我们一家团圆,过上了好日子,我刘栓柱下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难以报答,我……”
闹了半天,刘栓柱是这个意思,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楚玉良打断了刘栓柱的话:“栓柱,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爸,您二老一直拿我当一家人,我刘栓柱心知肚明。”刘栓柱眼角已经湿润了,“当地都讲究闺女不在老丈人家过年,说是怕冲了大舅哥、小舅子的运气。可爸、妈从来不在乎这些,天齐、礼瑞更是亲自去接礼娟娘俩。我刘栓柱虽然不成气候,可我也有心,我知道你们一家没拿我当外人,我敬一杯酒,祝……”
让刘栓柱这么一弄,桌上的人都动了感情,尤春梅早已流下了眼泪,楚礼娟娘俩已经哽咽着抱到了一起。
“姐夫,说别的没有,你只要对我姐好就行。”楚礼瑞甩出了一句话。
尽管楚礼瑞语气生硬,但刘栓柱还是激动万分:“礼瑞叫我姐夫了。”这是几年来,楚礼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来,栓柱敬酒,大家干杯。”楚玉良赶紧接过了话题。
“干杯。”桌上人的酒杯碰到了一起。
在楚礼娟敬过酒后,楚天齐端起了杯,他感慨很多,但却说了最朴实的话:“祝爸妈身体健康,祝姐姐全家幸福,祝礼瑞生意兴隆。”
“祝大舅早日结婚、早生贵子。”妞妞及时接了话。
“哈哈哈”,老楚家又传出了开怀大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