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关上后,陆芷清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直接拿出贺易生交给她的信物。
当时贺易生去和雪成布庄谈的时候,并没有透露陆芷清的身份,只告诉了她们日后以信物辨别他的东家。
薛老夫人和薛雅馨看到陆芷清拿出的信物,脸色不由一变。
薛老夫人虽惊讶,却也还能稳得住情绪,“姑娘可介意让老身细细看看?”
“老夫人请便。”陆芷清将玉佩放在案桌上。
当初贺易生告诉了她们信物辨别的方式,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玉佩,而是暗藏玄机。
确认陆芷清手上持有的便是贺易生告诉她们的信物,薛老夫人神色微变。
“陆姑娘。”
虽然同样是唤了一声,但这一声“陆姑娘”明显比先前多了几分敬意。
薛雅馨再次看向陆芷清的眼神也变了。
她和那贺掌柜接触过,那是个心思如深渊般的人物,眼前这姑娘看着比她还要年轻许多,竟是那贺掌柜的东家?
“不知陆姑娘此次前来,可是有何事需要我们做?”薛老夫人问道。
“南边战事将起,我希望雪成布庄可以给南境将士提供衣物被褥。”陆芷清神情清冷,眼神却十分坚定。
饶是薛老夫人,在听到陆芷清这话时面上也不由染上了许多震惊。
“陆姑娘可是代表朝廷而来?”薛雅馨语气激动,便连声音都不由开始颤抖了起来。
雪成布庄这几年虽然缓过来了,可却再拿不到朝廷的订单,而那些达官贵人也有自己常用的布庄,她们现在也不过堪堪可苟活而已。
可如果能让她们再次拿到朝廷边关的订单,雪成布庄才算是真正起死回生。
“不,我仅代表我个人而来。”陆芷清说道。
随着陆芷清这话出,薛雅馨面上的欣喜与激动慢慢消散。
薛老夫人稳住了心绪,向陆芷清问道:“陆姑娘仁善大义,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陆姑娘,不知可否?”
“老夫人请问。”陆芷清客气道。
薛老夫人道:“其一,陆姑娘预备为多少将士进行购置?有多少预算?其二,陆姑娘此事朝廷可知?其三,这些棉衣被褥,姑娘准备如何送至南境?”
这些年也曾有过一些善心的商贾试图送些物资前去南境,可其中需要经过重重关卡,加上各种打点,最终能送达士兵们手中的连一成都没有。
陆芷清一一回答:“需准备好约莫两万将士的棉衣被褥,此事朝廷不知,乃我个人决定,至于如何送至南境,我自有办法。”
瞧着陆芷清胸有成竹的模样,薛老夫人虽不忍心,但依旧将过往试图给南境捐赠物资最后却被层层官员昧了绝大多数的事情一一告知了她。
陆芷清听完后面色不佳。
薛老夫人叹气道:“姑娘能有此心,是南境将士之福,可民不与官斗,此法见效甚微。”
说着,薛老夫人神情更凝重了几分:“当然,也不乏有人觉得,哪怕能送达一成那也是一成,可姑娘可知这些人最后是何下场?”
陆芷清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越发沉重。
她只了解了送去边关的途径,也做好了不可能全数送达的准备。
可看着薛老夫人那模样,陆芷清已然有了猜测。
薛雅馨将那些人的下场都告诉了陆芷清。
基本上要么被寻了个莫名的理由抄家问斩,要么被劫匪烧杀掠夺,反正基本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薛老夫人语重心长道:“人的贪欲是非常可怕的,能使人不再为人。”
她们薛家何尝不就是众多受害者之一?
当年雪成布庄送去的衣物当真有问题吗?
不外乎是有人盯上了她们这块肥肉,想分而食之罢了。
陆芷清沉默片刻后道:“此事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这个单子你们可以拒绝。”
“姑娘可还是要坚持送衣物前去南境?”薛老夫人意外地问道。
“是。”陆芷清点了点头道:“朝廷现在的重心全数放在了西南边,可万晋眼下动作频频,开战是迟早的事,朝廷对南境忽视已久,一旦开战,南境的军需便要差上许多,眼瞧着就要入冬,将士们穿都穿不暖,手脚僵硬着如何打仗?杵在原地当活靶子吗?”
说到此处,陆芷清的语气不由重了几分,也更多了些怒意。
薛老夫人听着陆芷清的话,眼眶泛红。
有那么片刻,她似是看到了她家老爷子。
当年事发之前,他们并非全无察觉,只要他们及时从此事抽身,不再给南境将士提供任何棉衣被褥,找个理由远离苏城,哪怕家底有损,可至少能保住全家。
可那会儿从边关回来没多久的薛老爷子愣是不退,想要将最后一批冬衣送到边关将士们的手中。
就是这么一等,他们错过了最佳撤离的机会,搭上了许多条性命。
给薛老爷子送行时,薛老夫人曾向他问过可曾后悔。
薛老爷子答:“若无这批冬衣,这场战亡的人将是十倍之数,多达数万人,与之相比,我们区区几十条人命,赚了。”
当时的薛老夫人听完,泪流满面。
她理解薛老爷子的大义,并为之骄傲,可这些年偶尔夜深人静,她很想回到过去劝一劝,有时候为什么不能自私一些?
陆芷清最后提醒道:“此次事情若成,不一定会有功,甚至还有不少风险,你们可与族人商议,这是一桩平等的交易,你们有拒绝的权力。”
“多谢陆姑娘。”薛老夫人缓缓向陆芷清行了个礼。
陆芷清留下可找到她的地址后便离开了薛家。
将陆芷清送走后,薛雅馨和薛老夫人再次回到书房。
“祖母。”薛雅馨唤了声。
“说说你的想法吧。”薛老夫人道。
薛雅馨摇了摇唇,坚定道:“接!”
“为何?”薛老夫人反问,“此事虽是大义,但也可能让薛家彻底覆灭,那时,便一个人都无法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