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赵嬷嬷虽然想劝说司徒明不要留宿在内室,但是她有这个心没这个胆!一看见司徒明,她就像耗子见了猫!她把话噎在了嗓门里,偏偏就是说不出来。
司徒明沐浴后换了中衣,却不敢冒失地去床上睡觉,走过来,神情谨慎地对钟未央问了一句:“阿川,可以吗?”
钟未央伸手拍拍身边的地方,示意他上来躺着。
她又不是纸糊的,哪里就连抱着睡都不能够做了?
司徒明问:“靠左边躺?还是右边?”
钟未央满眼困意,打着呵欠说:“左边。”
司徒明帮她翻个身。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司徒明稳稳地从背后抱住钟未央,先帮她掖好被子,然后把手掌贴在她的肚子上,吻了吻她的鬓发。“睡吧!有事就喊我。”
“嗯!”钟未央打个呵欠,答应一声。身边很温暖,心里很踏实,她抿了抿唇,合上眼就睡了。
半夜时,钟未央又像往常那样睁眼醒了来。因为白天睡得过多,所以她晚上根本睡不完整晚,偏偏生物钟又很顽固,养成了习惯就很难改了。
半夜睡醒了,人感觉很无聊,她睁着眼睛,眨一眨眼,听着耳边那司徒明的呼吸声,还是无聊,她小心地翻转一下身,从侧卧变成平躺,动作很迟缓、很小心,怕吵醒司徒明。
司徒明睡得并不踏实,钟未央一转身,他就醒了,把手移到钟未央的眼睛上,感觉到钟未央的眼睫毛在煽动,他声音低沉地问:“醒了?想做什么?”
“想喝点温水。”钟未央又笨拙地翻个身,面对面地看着司徒明的脸,蹭一蹭他的额头,眨眨眼,小声地说着。
喝完水,把隔壁的徐嬷嬷和秋香叫了进来,钟未央被徐嬷嬷和秋香扶着去了一趟净房,再回来躺下。
“睡不着了,想说话。”钟未央说。
“嗯!”司徒明像是半睡半醒一样,透着慵懒,闭着眼睛,伸手环抱着钟未央,打不起精神,毕竟他人很累,白天赶了半天路,还没休息够。
大半夜的,又找不到别的事可以做,钟未央确实是太无聊了,她一个大人,又不可能像孩子那样数自己的手指玩,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话:“太医说,我是因为心思太重了,所以肚里的孩子怀得不安稳。所以,我现在都不敢想事情,不敢胡思乱想了。”
“嗯!”司徒明仍旧是半睡半醒地答应一声,闭着眼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听。
“我最近很少做梦,所以半夜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钟未央又说。
司徒明酣然地枕着枕头,他的侧脸压在钟未央的黑发上,闭着眼睛,再次用半睡半醒的声音答应一声:“嗯!”
“前些天,我还能出去散散步,可是未来两个月要躺着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胖成什么样,现在已经很胖了。”
……
钟未央用聊天在打发自己的无聊,司徒明就“嗯”、“嗯”地陪聊。
钟未央心想:世界上或许真的有最浪漫的的事,但一定不是一起变老,而是身边的伴侣和自己演双簧,避免了独角戏。
说着说着,钟未央就不觉得无聊了,酣然地闭上眼睛,接着睡,呼吸平和。
等了一会儿,因为听不到钟未央的声音,司徒明反而惊醒了,睁开了眼睛,把手放到钟未央的眼睛上面,察觉不到眼睫毛的跳跃,他心知钟未央是睡着了,他打个充满倦意的呵欠,搂住钟未央的背,继续睡。
光芒洒满人间,小鸟的歌声呼唤大家来迎接新的早晨。
得知司徒明回来了,他的狐朋狗友们就迫不及待地登门来喊人了!
早饭后没一会儿!
“少爷!欧阳公子和太史公子正在外院的书房里催着呢!”
“少爷!太史公子说,您要是再不露面,他就要把书房给烧了!”
……
就好像宋高宗用那十二道金字牌去召唤岳飞一样急切,可怜讯风和迅雷两个小厮在内院和外院两院之间来回跑了十几趟,跑得气喘吁吁的,差点成死马了!
“少爷!欧阳公子和太史公子还是不肯走!”迅雷抬起衣袖子去揩额头上的汗,有气无力地禀报着,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
讯风又气喘吁吁地补充道:“欧阳公子说,您不过去,他就不走!太史公子还说,明天也不行,必须今天就去喝酒、狩猎!还要做全鹿宴!”
司徒明放下手里的话本册子,一个故事还没有念完,就被打断了七八次。
钟未央现在太懒了!她自己不看书,偏偏让别人把话本册子上的故事念给她听!恩姐儿也坐在旁边一起听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做着大同小异的瞌睡模样,越听越没精神。特别是恩姐儿那点着下巴的模样,特别像一个矮矮的、胖乎乎的瞌睡虫!
躺在床上,钟未央忍不住又犯困了,眼睫毛已经不挥动了,正停在眼眶的下方歇脚,虽然这仅仅才是上午而已,时间还这么早。
司徒明看了看钟未央,放下书,放轻脚步走了出去,直接去了外院。
内室里,忽然恩姐儿一个瞌睡没打好,头一点的时候,下巴一下子磕在了钟未央的肩膀上。小家伙的皮肤太白嫩了,一眨眼的工夫,下巴就变得通红了!
钟未央也被碰醒了,一大一小都有些迷糊,睁着疑惑的大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都怪奴婢,没有护住恩姐儿。”孙嬷嬷自责地说着,把恩姐儿抱过来,隔着丝帕帮恩姐儿揉着下巴。
“恩姐儿,疼吗?”钟未央看着恩姐儿问道。
恩姐儿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伸手去推开孙嬷嬷的手,坚决而固执地表示不要她揉。
孙嬷嬷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钟未央环视一圈屋子,又问:“九少爷呢?”
“可能是去外院了。”徐嬷嬷轻声答道。
“奥!”钟未央伸个懒腰,赶走了瞌睡虫,躺得难受,她很想下地去走走,眼巴巴地盯着地上的鞋子,但是又犹豫着不敢。
钟未央怀胎不稳,国公夫人生怕她累着,又怕别人登门来打扰她休息,所以吩咐别人不准来平蒙院打扰,就跟上次对大少夫人一样。
所以,钟未央这几天确实养胎养得很清静。少了烦恼,但也少了乐趣,以至于她没事干就睡觉。钟未央本身是个爱动的人,喜欢散步和看风景,她不爱整天躺着。而且一想到还要遵医嘱躺两个月,她感觉自己要坐牢一样,心里开始不安分了。
这时,清江掀门帘子走了进来,脚步轻盈,满面朝气地笑道:“少夫人,刚才五少夫人派了秋橘来问,问少夫人好些没有?”
钟未央自个儿伸手揉着自己的后颈,声音清醒地问:“人已经走了吗?”
一听说有外人来,她就打起了精神,不再犯困了。
“嗯,已经走了,我告诉了她,说少夫人已经好多了。她说五少夫人今天回娘家,去帮少夫人打听那个药方子,让少夫人放心。”清江认认真真地叙述着,不敢添油加醋。
说的是药方子,其实哪里真是什么药方子啊?五少夫人其实是受钟未央之托,去传播“流言蜚语”去了!
五少夫人简直就是在用行动来诠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句话,答应了钟未央,就真的去办事了!无比的爽快!
钟未央再想起钟府的事,心里不禁又有点火气,她心想:这一次,一定要把钟痕给治住了!一辈子那么长,有意义的事情那么多,哪里有那么多的空闲来陪钟痕耍猴?
这一剂猛药下了下去,还得等一等,看看药效如何,看是否治得住钟痕?
再次伸个懒腰,钟未央把司徒明之前搁下的话本册子拿起来,一手拿书,一手搂住恩姐儿的小肩膀,给恩姐儿讲故事。在这么无聊的日子里,她总要找点感兴趣的事情来做才行,就当是自我拯救了!
可是她念了才七八句,外面的丫鬟就语声清脆地禀报:“九少爷回来了!”
真是快!钟未央的心里才想了这么一句,司徒明的脸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在进门时听到了她的声音,所以他毫无顾忌地加快了脚步。
“太医说,一整天都不能下床吗?”司徒明一进来就问道,脸上蓄着笑意。
“是啊!”钟未央慵懒地答应。一种无可奈何的认命的态度!
司徒明语音低沉地笑道:“我抱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说出来的话,感觉像是诱惑一样!就像一个帅哥拿一个香气四溢的芒果,放到一个挨饿的人面前,还很特意地凑在鼻子下面晃了晃!
钟未央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司徒明,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把手伸了出去,但是又很快收了回来,犹豫了又犹豫,还是不敢。
要是让别人看到了,肯定会津津有味地把这事拿来当饭后谈资的,就像饭后吐的那瓜子壳一样!一想到别人用那阴阳怪气的语调来议论自己,她就像吃了一口地沟油一样!
看出来了钟未央的犹豫,以及那犹豫背后的心动,司徒明在床沿坐下,撑着手,拥着钟未央和她那满身的被子,扬一扬剑眉,目光精神奕奕,嘴唇弯起来,用低沉的笑声循循善诱地说道:“今天外面出了一点儿小太阳,咱们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晒晒太阳。”
钟未央终于忍不住了,毫不犹豫地张手抱住了司徒明,脸上挂着喜滋滋的笑意。
坐牢的人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就是这样美好的感觉!
司徒明的眉眼英气逼人,笑意飞扬,一起身,把钟未央连同满身被子一起抱了起来,脚步稳稳地往外面走。钟未央伸手攀在他的肩膀上,一点儿也不优雅地用两手抓着他的衣裳,抓出两个皱巴巴的痕迹。
“想坐秋千,还是坐摇椅?”司徒明低下头来,低声地问。
钟未央想也没想,就回答:“摇椅!”
她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就不敢坐秋千了,怕摔地上。有时候她的胆子很虎气,但是有些时候她很胆小,特别是不敢做冒险的事。
司徒明对徐嬷嬷吩咐:“去搬摇椅出来。”
“是!”徐嬷嬷提心吊胆地答应了,转身就立马吩咐丫鬟去照办。徐嬷嬷在心里叹气,想着:自己真是老了!老了!活了半辈子,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倒显得自己前半辈子都白活了!
怕钟未央吹到风,司徒明又吩咐丫鬟把毛茸茸的暖帽和厚实的护额拿出来,给钟未央戴上,就连耳朵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来接受冬日暖阳的洗礼,钟未央舒服地闭着眼睛,像一只晒太阳的大猫,窝在司徒明的怀抱里。
周围的目光既有羡慕的,也有害羞的,更有好奇的。司徒明和钟未央却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不去理会周围,他只是一边抱着她,一边用手帮她掖着被角。
恩姐儿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孙嬷嬷动作悄悄地帮恩姐儿也搬了一把摇椅,放在司徒明和钟未央的旁边不远处,让恩姐儿在上面坐着,裹着毛茸茸的雪白披风晒太阳。小家伙喜欢亲近钟未央,看见钟未央亲近司徒明,她便忘记了自己以前对司徒明的害怕,干净的大眼睛里散发着暖融融的希望目光,就像一个渴望温暖的小幼崽。一个恬静而温馨的小孩,喜欢自己陪在喜欢的人身边,心里就像吃了糖一样,是甜的。
可是,司徒明没有理会恩姐儿的目光,更没有朝恩姐儿看一眼,把目光只停驻在钟未央的脸上。
此时,太阳是暖的,心也是热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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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