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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迈的张婶哭昏了过去,而阿秀的丈夫,也是非常震惊的站在旁边。

在那些参加丧礼的亲戚议论声里,我得知了事实的真相。张婶嘴里哭喊着的那个明儿,竟然是阿秀的第一子,这个死婴没出生之前,阿秀和她丈夫膝下还有一个五岁的男孩,就是明儿。只不过,明儿在三个月前失了踪。一家人快放弃时,明儿的亡魂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还附在了他妈妈的身上,着实令人费解。

“这般看来,一定是明儿的冤魂变成了乌头怨,见不得弟弟出身,所以煞死了他的弟弟,还缠在了他娘的身上。”晃晃悠悠醒来的老沈公,坐在门栏里与我讨论着。

沈公说的也是在理。凡是和鬼神有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孩子的魂最无知,也最易生恨。好不容易有了个投胎的机会,却早早夭折,因此,这些涉世未深的婴灵会含恨而形成乌头怨,有的还会在母亲怀第二胎时,躺在母亲的肚皮上,用阴气冷死腹中的婴儿。一旦被乌头怨缠住的腹婴,多数要么流产,要么就是个死胎

但在经历者的我看来,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老沈公,事情的复杂怕是超乎你我的想象。”我道

“哦”,老沈公不解的问:“先是死胎,接着孽鬼回魂附体,这铁定了不就是乌头怨吗,怎么又复杂了?”

对着老沈公狐疑的眼神,我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决定把祝由家的一些不外传的经验告诉了他。

“凡是附身癔症,观病人眼球可察觉一二。眼目麻木不动,是家鬼在外受苦。人形出现眼仁里,是女鬼缠身做夫妻。眼球里头现血丝,是鬼魂索要金银钱。眼目里头人佝偻,是家鬼受辱来诉苦……”

说完之后,我将自己的疑惑道出:“刚才我注意到阿秀姐的眼睛,她的眼黑先是麻木不动,这明显是家鬼在外受苦了,随后,我又看到一个佝偻的人影出现在她的眼睛里。所以,我断定明儿并不是来索债,也不是来害人,极有可能是来诉苦,寻求亲人帮助的。”

这是祝由家秘传了数百年的经验,经无数人的实践,绝不可能有错。何况,我心里有种直觉,直觉这死婴的事和村里的频临出现的死胎事件肯定有离不开的关系。

老沈公沉默了一阵,摸着胡子打量了我几下,叹声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沈公你就别打趣我了,可畏个屁。”我苦笑道:“我要是真有本事,就不会失手把明儿扎死了。想想刚才的一幕,我现在心还是凉的。也不知怎么着,明儿烟消魂散之前,我的心脏就感觉像被雷劈了一样。”

其实老沈公本事不小,法力也不弱,只是人老了,身子骨也就不灵活了,所以才被明儿阴了一把。

我话音刚落,沈公的语调却提高了好几个分贝:“你说什么,刚刚你的心脏像被雷劈了一样。”

“呃”我愕然的点头应到:“是的,刚刚明儿烟消魂散之前,我的心的确狠狠揪了一下,而且,还有一种被鬼压床的感觉,四肢还不受我的控制。”

沈公的眉头瞬间皱起,凝重的朝我说到:“明儿他不是被你扎死的。是另有高人,隔空施法将他打得魂飞魄散了。”

我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高人来助我。”

“哼,助你,只怕他不是来助你,是来杀人灭口才对。”沈公顿了顿,才道“不然,他怎么会不给明儿一个说话的机会就扼杀掉了。”

双方陷入了沉默,沈公的话令我有一道灵光闪过,祝由百家禁里头开篇的一句话开始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这句话是“人食天地之气而生,内伤于喜怒七情。”

人食天地之气生存,可人也是天地之气形成的,是万物之灵,一些邪道的长生法,便是吸食人的魂魄来达到延迟衰老的效果。老张公的话,让我不禁联想起了旁门左道中的邪术。

传闻旁门中人,有人喜欢圈养婴魂。每每打听到有孕妇所在之处,必先想方设法取得孕妇毛发,指甲,做法取出孕妇怀中的婴魂,圈养大了以后,吸魂来滋补。一个躯体没了魂,那孕妇产下的,当然只会是一个人形肉瘤。

“沈公,你说,村里里频临出现的死胎事会不会……”我喏喏说到一半,沈公却猛地给我打了个眼神,摇了摇头,又在手掌心给我画了个圆圈点醒我。

我顷刻明悟,将说出来的话收了回来。沈公这是在提醒我,对方既然能将明儿的魂魄打散,那也一定有可能用手掌圆光,或者水盆照镜盯着这里。

“来来来,吉时到了,是时候打斋破地狱了,耽误了良时可不好了。”沈公晃悠悠的站起来,在徒弟的搀扶下到了八仙桌前,开始念起了超度经。

仪式走过,流程走完,时辰也到了凌晨一点,死婴被装在棺椁里,由几个抬棺人抬着,准备送到山上去安葬。

父母双亲不能出面操办,出殡的事须由我这孝哥带上山。临走的时候,沈公悄悄的把一块八卦镜递给了我。

“一路小心,早去早回。”临行前,沈公小心翼翼的嘱咐。

我不敢大意,拿过八卦镜放进口袋里,又把白布条绑在额头上,领着四个抬棺人出发了。我原本也担心路上会出现些小波折,但没想到事情顺利的出乎意料,一直到死婴安葬进了风水地,都没出现过什么怪事。

死婴被安葬入地,张家人嘱咐的事办好了,我的心才放了下来。还没松口气,几个抬棺人聊家常的话却顿时又使我心中一紧。

他们聊天的内容是在议论这死婴和邻村发生的事,他们说,邻村今天又有两个孕妇因为难产死了,孕妇的下体裸露出的半截躯体,和刚安葬的死婴一模一样。

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我这才忽然想起,制造一字神散的主要药材鬼臼草没有了。死胎事件的原因我暂时找不出,但这一字神散我必须得备好。不然再有孕妇流产,那就是一尸两命。

想到这,我连忙转身对他们说:“几位大哥,你们先回去,趁着路程近,我要到隔壁山上取些药草。”

“一鸣小哥,这三更半夜荒山野岭的很不太平呐。你要取药草,还是等明天再去吧。”一个同村的汉子劝到

“不,救人如救火,我现在就走。”说完,我转身快步跑向了隔壁的螺山。

远远的,我听到身后的他们还在议论,有人在不解的问:“哎,这小哥是谁,性子风风火火,倔的过分呀。”

身旁人用得意洋洋的语气回答:“他,是咱杨古村神医陈满星的孙子。也是他,救活了好多个难产的孕妇,顶呱呱的好医生。”

但是对我来说,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

…………………………

螺山是杨古几条村内盛产野生药材的地方,也是我常来之地,只是这三更半夜采药,我却是第一次。所以,视线难免会遭受到阻碍,也大大拖延了寻找鬼臼草的时间。

忘了被荆棘刮破了几次,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借着惨白的月光,在山腰上采到了几株鬼臼草。

为了节约时间,我忙装好药草,原路折回。行到半路,我才忽然发现这四处的环境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不知从何开始,有些像萤火虫,一点一点的白光在空中飞舞着,洒在寂静清幽的山上。山上没有风,但山腰下并排着的几颗杨树却不停的发出簌簌,簌簌的声响。没有风,脚下的野草野花,却都微微弯下了腰。

这些古怪的现象,我似乎在哪儿见过。想了好久,我才记起,我在书上看过,百草折腰,老树点头,天之灵光洒,这是有植物要开窍的迹象。

似乎为了印证我的想法,空气中的白点开始朝一个地方汇聚。我刚在杂草中蹲下身子时,远处,一个小婴儿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内。

婴儿只有一个巴掌大小,全身被一片白蒙蒙的光笼罩着,他的四肢还不能说是手脚,只是一小节的莲藕,撑在绿草地上,像个刚学步的婴儿艰难的站立着,点点的白光,正慢慢的将他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