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晚了。
张平成熟的太晚了。
所以,错过了可以给家人撑伞,错过了给人一个交代,也错过了他本可以纠正错误的时机。
书上说:人生处处是起点。却没说,起点之前的错过又有何解。
刘娟走的时候跟他说:你已经浪费了十年,人,不能总看着过去。
顿悟,大概说的就是此刻的刘娟。
终于被解除限制的小四,正在灶房里卖力挥舞锅铲,油烟的味道让他甚是怀念。照例,胡家是要聚在一起的,去胡老汉家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张莲也没逃过要烙饼的宿命,就是不用她来和面,轻松多了。
每次都要现搭小灶架鏊子,这次胡家几个一合计,在院子里选了块不碍事的地方,砌了一溜儿小灶台,各家大小不一的鏊子,也有了自己专属的位置。
“照这么下去,咱家做饭的灶都要比酒楼多了。”
文小点坐在西厢房的门槛上,看着几个男人热火朝天的砌灶台,一波是砌固定位置,一波在搭临时小灶。
没办法,现砌的灶,今天用不了啊。
“酒楼可用不了这么多吧?”
“有是有的,就是没有这么多一模一样,又尺寸不同的。”
“那咱家就是独一份儿!”
李氏居然还有点儿小骄傲,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可是,咱家弄这么多灶,真的好吗?”
“那有啥?反正吃饭都来咱家,做饭也快。”
李氏满不在乎,灶台多家里才旺嘛。
胡发终于可以下地了,在屋里闷了一个多月,人都捂白了。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活动活动筋骨,撸起袖子就要帮忙干活。
“得得得,你可歇着吧,一会儿受伤了,还想再躺一个月?”
胡恩阳赶紧拦住人,好家伙,就没见过这么爱干活的。刚能下地都不说多休养几天,回头再伤到可就麻烦了。
“可别,再躺下去,我都要长蘑菇了。”
胡发直摆手,偷懒的时候躺着有多舒服,生病的时候就有多难受。还真是有什么都别有病。
“走走走,喊上人,咱们商量点儿正事儿。”
胡恩阳拉着胡发去东屋,半路上还拽上了胡兴。又喊上了大壮兄弟俩,这个阵容有点熟悉。
“哥哥弟弟们,咱们上次弄的房子那事儿,大家都还满意不?”
胡恩阳问归问,其实心里头有数,上次入股的几家人,挣的都比预期的要好。
“怎么?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大壮听出来了,这小子是要干点儿啥吧?
“才一句话就被兄弟给拆穿了。那我也不卖关子了,我就直说了啊。”
“上次盖房子卖,咱们多少都挣了。我想着既然能挣钱,就还接着干,来跟兄弟们讨个主意。”
自从上一套房子卖出去之后,胡恩阳就觉得这个事儿确实能干,就是镇子上就这样,好地方不太多,得碰运气。上个月碰上了块好地方,怕有什么麻烦,还打听了不少,甚至还使了点钱去衙门查了查。
“看上哪了?”
“离街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废弃的小楼。地方够大,离市集也近。”
“十字街口南边儿?”
“对!就是那!”
这地方儿胡发知道,去年还拉着银子去那儿看花灯来着,可是……
“恩阳哥,不是我泼冷水昂,我觉得这个事儿还得再想想。你看昂,那小楼虽然破败了点,也能看得出来,盖得时候是花了大价钱的。地方又好,占地又大,怎么就闲置了呢?”
胡发自从认识了银子,就没少往镇上跑, 镇上有点变化他知道的最多。和村里不一样,一套破房子杵在那十几年无人问津都正常。可是镇子再小也比村子强了不老少,暗地里的关系更复杂,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有几股势力。
先不说在哪儿,盖得那么张扬,就没人盯上?他们几个平头百姓,日子虽然过得去,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更何况,他们这胳膊还有点儿细。
“你说的这个我想过,不然也不会拖了这么久才来找你们说,我都蹲了一个月了,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啊。而且,衙门那边我也去了,确实没什么特殊情况。”
“会不会有人在暗处盯着,咱们不知道?”
胡兴也插了一句。他们的关系简单,不在明面儿上的,他们不知道很正常。不过,因为挣钱惹上了大麻烦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兄弟俩一人一盆冷水一下子就把胡恩阳给泼冷静了,刚才头脑发热的冲动,瞬间就熄火了。
“哥,那地方杵在那儿很久了,以前也没见你关心啊。”
胡发多问了一句,那楼都好多年了,也不至于现在才知道吧?
“这不是出去干活儿,碰上以前的工头儿了……”
胡恩阳十来岁就跟着出去干活儿了,他现在说的这个工头是他跟的第三个工头了。十四五岁的年纪,血气方刚的,看不惯工头克扣工钱,闹了个不欢而散。
当时老罗叔也在,不过不算是工头的人,他只是过来干个短工,俩人也是从那时候认识的。
照道理来说,那个工头就算不记仇,也不应该热情到主动给他找地方吧?怎么之前就没发现呢?
“恩阳哥?嘿!想啥呢?话说一半就愣住了?”
二壮是个虎的,上前就伸手在胡恩阳眼跟前儿划拉。
“啊?啊,没啥,就是想起点事儿,这个事儿确实有问题,我还得再打听打听。实在不行就再找别的地方。”
左右他还有自己的人手,也不是非得急于这一时。
兄弟几个聊了个寂寞,又三三两两出来。
院子里已经十分热闹了,半大的孩子们烙饼烙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
文小点站在廊下看着张莲打下的“江山”。
“看,嫂子,这都是你手下的‘徒弟’,是不是有种桃李满天下的感觉?”
张莲已经习惯了她这一脚天一脚地的性子了,也跟着胡闹。挺直了背,细手一挥,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错了妹子,整座城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