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转至远离喧嚣的一号平台。
钢铁结构的深处,一个单薄的身影在漆黑通道里穿行,当她站在电梯井前的那一刻,电梯恰好落下,时间如设置好的仪器般精准。
两秒后厅门关闭,电机“嗡嗡”启动,曳引绳牵着电梯缓缓上升,像是前往未知的高空。
灯光洒落,照亮了她胸口的金线绣出的名字。如果研究员艾拉在这就会惊讶地认出这个叫蕾梅黛丝的女生,她居然又出现在了相同的地方……就像一个会固定刷新在电梯里的Npc,或者都市传说中幽灵一样在此地做着无限次的徘徊。
但这一次却并非如此……从踏入电梯开始,蕾梅黛丝眼底就流淌着淡金色的光芒,无数透明的、薄到测不出厚度的“墙壁”从虚空中生出,围绕着她的身体轮转。
这些如同从二维平面上拓印下来的图形充满了几何之美,在出现的一刹那就帮她屏蔽了所有外界的探视——监控摄像下的电梯内部空无一人,只有电梯门故障般地开合了数次。
即使顺利走出电梯后也不意味着就抵达了目的地,基督山号的设计师是个顶级的迷宫爱好者,新人往往要花几个月时间来记清通往各部门的路。
面对这四通八达的甬道,蕾梅黛丝并没有选择任何一条,而是早已胸有成竹一般向前踏去,一块环绕在身边的“墙壁”变换了形状来到了她的脚下,浮在空气中,承担住了她不可忽视的重量。
她每向前踏一步,便有一块新的墙壁变成脚下的坚实道路,而走过去的路又会重新变成墙壁回到她身边。这一幕无法用科学解释,但却实实在在存于现实中,蕾梅黛丝就这样一路蜿蜒向上……如同是行走在通往天堂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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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测站内,躺在座椅上睡得正香的卡尔突然醒了,他朝监测站门口瞟了一眼,没人进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睡着的他感觉到一股凉风,就像自动门开关了一下。
电脑屏幕亮了起来,画面停留在了《刺客信条·大革命》中,他扮演的亚诺·多里安站在几十米高的屋檐上,正要潜入圣殿骑士的大本营,把被抢走的文物再偷出去。
卡尔揉了揉眼睛,走到门口用指纹开启自动门看了看走廊,确定没人后打了个哈欠,心想大概是穿少了,回去加盖重睡就好。
就在他转身的片刻,和角落中的蕾梅黛丝擦肩而过……两个人相距不到1厘米,但却像镜子里和镜子外的人一样,咫尺天涯。
蕾梅黛丝漫步在监测站内,在一众研究员之间穿梭,肆无忌惮地观察着玻璃屏和监测器上的数据,最后走到了被研究员称为“提亚马特”——这个连接了基督山号所有数据库的终端服务器前。
一分钟后,被闲置已久的“提亚马特”突然功率飙升,开始疯狂地访问每一个数据库,同时把最核心的资料以每秒数页的速度投射进了服务器显示屏。
蕾梅黛丝一只手放在服务器上,双眼开始高速地左右摆动,宛如进入了睡眠中的“快速眼动期”,炽金色的光芒如汽灯般闪耀。
因为透明墙壁的作用,无人发觉终端服务器的异常。海量的数据资料涌入她的脑中……蕾梅黛丝以非人的速度接收这些信息,她那自始至终无精打采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甚至可以称得上剧变。
“造物……三项之一……权柄……水族之王……”
她睫毛颤抖脖颈抽搐,呓语着无数怪异的名词,像个接触不良的机器人,又像在施法寻找战胜灭霸可能性的奇异博士。
但最终,所有名词都汇聚成了一个名字,不断地重复。
“利……维……坦……”
她在短短数分钟内就否定了基督山号十年的研究结果……给出了全新的答案。
而在这个名字出现的瞬间,所有计算机都断开了连接,超频运转的终端服务器冒起了电火花,伴随阵阵焦糊味陷入了瘫痪。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卡尔叫嚷着从椅子上蹿了起来,研究员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人说该切断电源有人却认为该试图重启……在一片混乱的监测站内,无人注意到开合的自动门,以及那飘出去的半缕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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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皎洁的月光中,路德维希从床上惊醒。
他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直到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做梦,胸腔里的压抑感才消散不见。
他抬起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右臂上的肌肉还在痉挛中,僵硬到像是不属于自己……他记了起来,在隔绝了空气的水下,他就是用这只手把宫崎英子死死绑在身上。
“宫崎英子……”
路德维希朝一旁看过去,满床都是玫瑰花瓣,女人就躺在他的身边,散开的头发盖住了眼睛,皮肤在月光下宛如温润的大理石。
路德维希用毛毯盖住她露在外面的小腿,悄悄下了床,静静看着有些花哨的房间。
这当然不是他的房间,昨夜他送宫崎英子回到了这儿的时候两个人都很饿,就打电话给餐厅点了份牛肉火锅加清酒,牛肉很香,他们吃得是风卷残云。吃完后他准备洗了个澡回去,但在酒精的催发下,他留在了这里……一切都发生得理所当然。
路德维希拔出挂在墙上的“不死斩拜泪”,除了没有开刃之外做得完全还原,大概是和“医师永真”cos服一起作为《只狼》游戏的纪念品寄过来的。
房间里除了看到的这些和他上次玩过的游戏主机外,还有一些pVc材质的动画角色手办,几本女性向的插图小说……这些布置好像在说宫崎英子不止外冷内热,心里还住着一个青春期小女生。
就在环视的过程中,一条黑线引起了注意……他把不死斩收回刀鞘,径直走到窗台前,窗户外面一轮圆月照在广阔无边的海上,显得宁静而又祥和。
路德维希当然知道海面上的黑线是什么,只是不愿意去面对,去回忆那经历过的一切……他凝视着幽深黑暗的海水,疼痛与窒息感几乎要冲上头顶。
“好看吗?”
忽然有谁从后面拥抱了他,打断了汹涌而来的幻痛。
路德维希松了一口气,他抚摸着宫崎英子的手,感受着传来的体温。“吵醒你了么?”
“你猜。”女人调皮地反握住他的手。“不开心?”
路德维希很快调整了一下表情,回头看着她。“怎么会,只是有点热,起来吹吹风。”
“撒谎也要找个合理的借口,你的手是冷的。”
宫崎英子身上只裹着毛毯,她走到窗台边,把路德维希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但今夜能不能让我停留片刻?”
路德维希盯着她的眼睛,包括被月光照亮的侧脸以及眉目下的阴影,沉默之后,吐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