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哪种女人?林郎君一个外人,出于何种身份评论?”
江清清目光困惑,似乎打心底里不理解,林叙白出于何种身份,来评价一个与他不相干的别家小姐。
林叙白一时间被她呛了声,目光幽幽。
他自然是以——
前夫的身份。
可这个词说出去毕竟不雅,不符合他状元郎的身份。
他看出江清清是故意阴阳怪气,冷讽道:“自然是以客人的身份。没想到,江小姐还是个有两幅面孔的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是说表面风光无量,背后休弃糟糠之妻,毫无仁义道德之人?”
江清清呛声,眸中却装着近乎孩童般天真的困惑,好像她真的只是个不懂这些的孩童,想要向成年人找一个答案而已。
“还是说对自己一套道德秤杆,对别人又是一套,自我之上众生平等,自我之下等级分明?”
林叙白的面子快要挂不住了,自从他考中状元以来,整个南浔镇上,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过话。
他正要发怒质问江老爷,却被她抢了先。
“父亲——”江清清拎起裙摆,像小时候那样,跑到江老爷身旁,仰起脸来,脸上褪去她向来的成熟隐忍,只留天真,“林状元是不是生我这个小女子的气了?你快跟他说说,别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有失风度。”
江老爷原就是不乐意林叙白这个曾经的女婿来的,若不是江二老爷非要将他带来,他恐怕要直接将人扫地出门。
这种背信弃义的东西,也配做江家的客!
此时见林徐徐又闹幺蛾子,在他的地盘逼着他收拾自己的女儿,真是欺人太甚!
真当他不知道,去年那一年他们林家人是怎么待清清的么?
清清就算不是自己亲生女儿,那也是他当心肝宝贝肉的长大的,轮得到他们几个外人来欺负!
看着女儿天真的脸,江老爷一瞬间想起她孩提时代,旋即而来的是汹涌的怒气。
“林状元,我这个女儿性情如何,我自己清楚,她断然不是会随便欺负人的人,怕是有人故意污蔑于她。若是林状元有所不满,就叫林小姐去报官吧!我江家陪你们打这个官司!”
“大哥!”二老爷险些没被气晕过去。
他如今可是不得不跟林状元打好关系,连两个女儿都被派去讨好林徐徐,更莫说他自己了,这段日子为了林叙白跑前跑后的忙活,才算让他松口,帮他跟秦太师牵线。
谁知道为了江清清这个野种,刚才还算客气的大哥竟然翻脸不认人了,真是鬼迷日眼了!
小女儿家的斗嘴,哪里有闹到去打官司去的!那岂不是丢人现眼,几个闺秀的名声都要毁了......
他来不及跟江老爷多说什么,就赶紧去哄黑了脸的林叙白:“林状元,我大哥他不是这个意思,您千万别生气......”
“二叔,您急什么呀,林状元可是状元郎,怎么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他怎么会生气呢,传出去多难听啊,林状元,你说是吧?”
二老爷见江清清竟然还给自己挖坑,脑仁都快裂了:“你个小野种给我闭嘴!”
林叙白见她反问自己,心底的晦暗如霉菌般疯狂滋生,化成密密匝匝的杀意,也只是短短一瞬,他眸子又恢复成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薄唇勾了勾。
“江二小姐说得对,孔圣人言,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在下自然不会跟女子计较。”
说完这句,他本以为,江清清这等粗俗之妇会无话可说,孰料对方反倒用一种轻蔑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好像因为这句话格外看不起他似的。
这样的目光,让林叙白感觉,自己并未在言语上胜了她,不光没感到痛快,还难受得像是衣服里爬了虫子。
他实在不知江清清哪来的底气。
“二小姐可是有什么不服?”
他故意把二小姐这个称呼咬得重,似乎故意刺激谁似的。
江清清微微一笑:“千人千言,孔圣人的话也千人千解,既然林状元这样理解,我很好奇,林状元是觉得,自己母亲难养?”
此话一落,林叙白脸色骤变,林徐徐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小贱人,你敢骂我娘!”
江清清皱了皱眉:“林小姐怎么能这么冤枉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难道不是贵兄说的?或是说,你不是女子?”
“你!”林徐徐怎么想的到,从前还任打任骂的江清清辩论起来,这么厉害,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她气得是暴跳如雷,脑子乱作一团,解释道,“我哥哥那是骂你一个人!”
“原来林状元为了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竟然还要在我家里骂我?”江清清委屈。
林徐徐快气炸了,连腮帮子都剧烈鼓动着,二老爷见她气得脸红脖子粗,赶紧指着江清清骂道:“你这小野种,胡说八道什么,也不怕咬了自己的舌头...林状元,你别介意,女人啊,都是不讲道理的......”
“哎。”江清清叹气。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聚集在她身上。
她无辜道:“看来果然不能跟男人讲道理,他们只要说不过你,就只会说——女人啊,都是不讲道理的。”
说着,她还模仿着二老爷的语气。
“你!”二老爷快被气得脑梗。
江星儿江月儿赶紧上去扶住自己险些气倒的老父亲,也就在这时,她们俩终于想起了,曾经被江清清这张毒嘴支配的恐惧......
她就是落魄了,可那张嘴也还长得好好的啊.......
江清清身后的熊大熊二从一开始的摸不清情况,变得逐渐自信起来,听到最后,还险些笑出声。
主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都没有需要他们出场的份儿!
在座的各位,嘴上功夫都不是她的对手!
江清清怼完这些人,这几年来憋在心中的郁结之气,终于狠狠吐了出来。
曾经她温顺贤良,恪守本分,可换来的是什么?
只有无尽的憎恶和得寸进尺。
如今她不愿招惹,有意避之,换来的又是什么?
是他们的没事找事,刻意针对!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去他们这群蝇营狗苟的东西,她江清清看一眼就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