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聆听之下,原来这乐曲是窗外细沙颗砾轻轻摩擦、敲打玻璃的声音。
无数颗小沙粒在厚厚的钢化玻璃上快乐的起舞、欢乐的滑行,
那丝丝入扣的响声惹得耳朵眼痒痒的,让人老想打开门出去看看。
可是一想到有着那么多被这乐曲吸引便没再回来的先例在,
他连忙稳定心神,屏住呼吸,在黑暗里瞪大了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晓森身体虽是一动也不敢动,脑袋里却在胡思乱想着,好去抵挡住这动听却又可怕的沙子歌声!
是啊!
夜游城的人有谁是不怕这白日里的风沙的呢,有谁又还敢像十年前一样早起,在白天走出厚门厚窗的家门呢!
也就只有他们了!
那些打着黑伞穿着西服的执伞人,或者叫早起者!
或许他们不应该算人,有那样的胆量,至少不应该算普通人了吧,他们是这座城市的保卫者,是夜游城的英雄!!
但是...现在似乎与自己都无关了。
他痛苦的敲打着床板,但又不敢太大声。
所以身下的旧床就在他的打击下发着间断的闷响,就像是一个冰冷了的年轻心脏在低声呜咽~
那似乎拥有着某种魔力的细沙进行曲也一直在晓森耳边回响着,
在黑暗中仿佛穿越了时间、空间,不断流淌在他很近的四周,环绕......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晓森感觉浑身都汗腻腻的。
“从小你就是个爱上吊的胆小鬼,说什么玩笑话,还想当执伞人!”
“就你还想当英雄,保卫夜游城!今天不是被人家拒绝了呢?”
“来啊,直面我,出来与我一战!”
这三个念头一直在晓森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旋转着,轰炸的也越来越强烈,炸的他几乎头痛欲裂。
炸的他想永远躲在这个房间里,躲在黑暗里,永远蜷缩起来,永远不再出来!
可就在这时,就在晓森极为难受极为委屈,无人倾诉无人分享的时刻,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晓森,是我!”
声音温柔动听,娇气十足,是顾小蔓,是顾小蔓来了!
她一定会安慰自己的心灵,排解自己的无边寂寞与苦楚!
他再也忍不住,跳下床,在黑暗中摸索着、一往无前地冲了过去……
就在他冲出去的瞬间,黑暗中却传来父亲微叹的声音:
“唉,这...夜游城的风沙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此刻。无论是脑海里,还是外面的那些烦人“乐曲”就戛然而止了!!
他站在门口直感觉冷汗直流,后怕不已,如果刚刚不是父亲恰巧地发出声音,自己也许就真的忘记了风沙怪的迷幻能力,把门取开了。
尽管从前不断听闻风沙怪可以勾引出门,也知道不能受影响去开门,可是今天真正遇到了,才知道原来这风沙怪的勾引力这么强,直击自己的心魔!
不过。
有过这么一次险而又险的经历后。
从今天开始,他决定坚守自己的本心,再也不不受外界声音的打扰。
“哗!”
厚重的窗布被晓森从两边拉开,温暖和煦的阳光懒洋洋地又挥洒了进来,让站在窗边的晓森大口的喘着粗气,如同溺水很久的人又重新找回了彼岸!
......
入夜时分。
夜游城灰蒙蒙的城市边角。
一条歪七扭八的巷子里。
突然“吱嘎”一声,薄衣轻衫的晓森推开了自家破旧但格外干净的房门,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开心地伸了个懒腰,兴奋地大叫着,“哈赛!今天,又是崭新而又充满着活力的一天呢!”
曾经的晓森,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
可是今天!
比之以往,今天的晓森却是颓丧了很多,似乎是被抽干了精神,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
因为,他的梦想,一直支撑着他的梦想,在昨天被造梦者亲自掠夺了!
在家里他还要伪装,但是出了家门,但他却再也难挤出一丝微笑。
他有气无力地踟躇着,踏出了今天自己在这个逶迤小巷里的第一步!
腿上裤脚边可以去看到鼓起两个大包,那是两个比昨天更厚重的沙袋。
这沙袋是他自己缝制的,两个旧沙袋虽然昨日被就那样随意的扔在了路边,可是晓森并不心疼,那些重量本就不够了。
要说自从母亲杳无音信后,父亲不负责任不管自己也不是全然的。
至少他告诉晓森:如果,你感觉到伤心或者困惑,那就努力向前奔跑……
就这样,妈妈不在,爸爸不爱,几乎是无人管教的晓森就这样的肆意奔跑,野蛮生长!
可是现在,他却不想跑了,只是在地上尽力张开双臂,仰望着天空,转了个圈!
人生,似乎就这样迷失了方向!
就在这时,晓森却听见自己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嘻嘻。小森子,你在干什么,模仿陀螺吗?”
晓森被这虽然动听但却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看着脚底下被磨了一个小沙坑露出青砖的椭圆地面,差点一个趔趄没摔到:不是吧,自己这么逊?!
“哪有。”
晓森有些尴尬的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然后疑惑地问她,
“你今天怎么也起这么早?”
虽然伤心,可那都是自己的,当与别人在一起时,特别来者还是顾小蔓,
晓森却是习惯的把悲伤收起来,转而换上笑容。
“怎么?”
顾小蔓却是眼角一挑,半开玩笑地嗔怒道:
“就只需你这个书呆子用功,我们这些小仙女就不能用功?”
言及,晓森只感觉腰间吃痛,不用想肯定那里早已留下了魔女的手印,要不了多长时间又得是一块淤青。
“还仙女呢,我看你这么凶,魔女还差不多,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晓森揉着老腰不满地说了一句,但眼角却认真的细细打量着女孩的面目表情。
少女的脸上却是没什么大的波动,只是极为傲娇的一甩马尾,两个大眼睛有些似笑非笑的瞪着晓森,
“你扫大马路的吗?管这么宽!”
晓森闻言脸窘迫的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不过他还记得昨天顾小蔓说的话,“咱们小森子最帅了!”
他立马觉得扳回一局,大叫道:“小蔓,你觉得我帅吗?”
顾小蔓闻言先是诧异的一愣,随后大笑道:“帅帅帅,你比那风沙怪还帅!”
晓森,“......”
……
“今天的月色可真美啊!”
这时,晓森却又突然听见顾小蔓高兴又带着丝俏皮的眨着眼睛道。
闻言,晓森扶了扶自己厚重的细看还带有着一丝裂缝的大框眼镜,心里一喜: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我们常说的月色美其实所指的就是高度更高,而每天中天与冬季的月亮会更高更亮,因为冬季夜空黄道角度高,白道和黄道夹角只有5°左右。”
晓森满意的说完又轻轻一笑,嘴角带起弧度,
“所以说现在月亮根本不是最美的时候,你地理怎么学的?!”
看着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的晓森,顾小蔓“哼”的一声从鼻子里岔出两道气,五指烦躁地一抓自己的脑袋:
本小姐刚辛辛苦苦营造的气氛啊!天杀的!这家伙,脑子里除了学习之外到底还有什么?!
“从现在,咱各走各的,你别再跟着我了!”
闻言,晓森看见刚对自己温柔了点的女孩,又变得气鼓鼓的大踏步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独自在原地百思!
“怎么生气了,我说的不对吗?”
晓森懊恼的低下了头,不过随后又恍然大悟:
“也难怪,顾小蔓学习不是很好。这里面有些知识点都超纲了!”
随后他抬头看看天色,发现已经是傍晚时分,
且风吹起的力度并不是很大,这才敢决定继续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尾随着顾小蔓,朝着学校地方向,走去。
也不怪这里的人如此风声鹤唳的惧怕风!
毕竟,那可怕又难以捉摸的风与沙,是那样的诡异危险,曾让无数“大胆”的人不知所踪,
也曾让无数胆敢挑战它尝尽了苦头,更是让无数曾经靠挖玉赚得盆满钵满的人搬离了这里......
昨天若不是执伞人及时赶到,恐怕晓森与顾小蔓也得被那些沙旋怪物给生吞活剥掉!
......
“你怎么走的那么慢,我一个人这么早的路,害怕。”
顾小蔓突然回头冲着后面的晓森大叫道。
“不是你说别跟上来了吗?”
晓森有点委屈。
......
“对了晓森,下回我用枝蔓编一只网兜躲在屋顶,布下天罗地网;你在下面把那些讨厌老头儿都引出来,然后我一下子把他们都网住,给你报仇,你感觉怎么样?”
有人陪在身边,顾小蔓这时候又恢复了活泼可爱。
再怎么独立成熟,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不一会就卸去伪装,在晓森身边露出可爱娇柔的一面。
就像现在,她在晓森身边不好好走路,蹦蹦跳跳的叽叽喳喳着,脸上绽开的表情,明显是对自己能想出来这个主意感到非常得意。
晓森却是尴尬地没接话,对顾小蔓的古灵精怪感到好笑,且不说自己根本就没有报仇的打算,就说这用枝蔓编成一张网,还能坚韧的把人网住,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更何况,那些每天拦住自己撒气的老人,如果不是那天风沙怪幻化的话,都是当年的矿工,那一天事件幸存下来的几个人。
所以说虽然他们对自己这样做不太应该,可晓森想想,他们也是受害者!
此时,两人走在逐渐被夜色笼罩的小路上,晓森不时地四处张望着。
虽然今天出来的时间比往常都晚的多,太阳已经下山了他们才敢出来。
可呼吸着有沙子腥味的浑浊空气,晓森却总是想起昨天的事情,心有余悸。
不过,随后“啪啦”一声,像一个惊雷般在头顶上炸裂响起。
晓森却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下两人,彻底安全了!
这炸裂的响声是夜游城半空中巨大强光灯的开灯声。
这里危险的风沙昼行夜伏,大家都被迫在夜间出行。
基于这种诡异的环境,城主府在城市的上空悬挂了一个据说是人造的巨大强光灯,以保障夜间生活的照明条件。
而这灯光亮起的时刻,是人们经过反复试验,确定的黑夜里最早开始安全的时间。
大家基本都是听到这声音后才敢出门,开始这从夜晚开始到清晨结束的,短暂一天!
这种特殊的生活现状被人们称为“白夜”!
当地的居民都能听到,也听习惯了这个城市强光灯开启的声音!
每当夜晚来临,这强烈的人造光,能把整个城区都照亮,让当地人可以在夜间正常的工作与生活。
不过。
虽然这光,使得这里的夜晚就如同别的地区的白天一样热闹;
虽然这光,被少男少女亲切的称之为璀璨之光;
虽然在这光的照射下,人们入眼的事物,就像是被加了一层昏黄朦胧的滤镜...不过,无论再怎样,但这灯光却毕竟不是自然光。
所以,这所谓的正常工作与生活,也只不过是当地人安慰自己罢了。
在那样诡异的白日风沙中躲在屋里睡去,每一次在傍晚醒来,都如同一次新生!
这人造灯火下苟且了太久的的人,不光渴望阳光,也渴望明天!
此刻的晓森站定,抬头仰望头顶上的强光灯。
只见八根中间有圆小孔的银色金属管架,从各方位支撑过来,又因为支撑方向来的地貌不同而形状各异,中间的半圆型灯罩呈乳白色,里面的灯丝逐渐发烫,随后越来越亮......
这灯,给夜游城漆黑的夜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衣,温暖的光能照进每一个角落里。
所以在他们学生的圈子里,这盏可爱的灯也被称为“璀璨”!
随后,这巨大的开灯声就像一个闹钟般,把整个城市都叫醒了,本寂静无人的街道开始有人拿着扫帚把路上白天沉积的黄沙扫成厚厚的一堆,随后开始行车、走人......
伴着这巨大灯光照亮的前路以及所带来的安全感,晓森与顾小蔓也慢慢走到了自己的学校,垂柳中学。
走进学校,这时已经有了一些到校的学生,这还是晓森第一次来这么晚。
一路上晓森不时的听见路上有学生嘴里说着“白夜”“菜鸡”这样的词,甚至还有人明目张胆地看着他,朝着他道:“呵,菜鸡!”
尽管晓森不知道这“白夜”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词!
自从升到中学后,班里的风气就变了:现在似乎想得到大家的认可,成绩好已经不管用了,好像有一种什么新的秩序在少部分同学们的心里产生了。
这些天,不仅仅是他,很多同学都受到了这些人莫名的鄙视,经常被他们在背后叫——“愚蠢的菜鸡!或愚蠢的白夜”!
白夜到还可以理解,大家都在白天休息,晚上出门。
但这菜鸡,却什么意思,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想着,晓森也来到了自己的班级,开始准备一晚的课前准备。
......
可是上课的时候,他突然听见刘强几人离奇失踪了,是蔫大爷与他们的爷爷奶奶报的案。
联想起那天蔫大张老大妈他们最后幻化成的风沙怪模样,晓森一时有点毛骨悚然!
这时突然,班级的大门“嘎吱”一开,突然他看见贾玉树又手拿酒心巧克力,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