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因缘的声音仍旧是那般略显稚嫩的感觉。让容晴差点错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任性无比的半大孩子,而非存在了万古岁月的至高存在。
这一声疑问,容晴自动理解为“说说看。”
于是她接着说下去:“我想要钟秀从此长生不老。不论是否能够修行,她都能寿元增加,维持生命的最佳状态。”
因缘没有问容晴钟秀是谁,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声震荡在整座宫殿之中,仿若雷鸣轰隆。
容晴听到这肆意的笑声,心道不妙。
“好笑,实在是好笑。”果然,它嘲笑着容晴的不自量力。“你以为你是谁。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来替你做事?!”
容晴抿唇,随即恭敬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不过,闯过四十九重幻境便能得到一次许愿的机会,不正是万古流传的规矩么?上一次您也是答应了的。只是当时我没有想好,所以请求保留了许愿的机会。这个……您也是同意了的。”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说反悔就反悔了呢?!
“规矩……”因缘的语气变得阴冷:“你们定下的规矩,却要我来遵守。可笑。如今一个小修都欺到了我的头上。”
它看着容晴:“你懂什么规矩?面对我,你该跪着说话。”
容晴还在想它指的“你们”究竟是谁,却猛然听到这一句。面色一变,来不及反应,或者说就算来得及反应也无法抵抗。
轰——
整具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无形重物压倒在地。
“不!”容晴心底生出无限惊恐。
身体的每一寸都被压制着无法动弹,紧紧地贴在地面上。这已经不是跪了,而是趴伏。
且是颜面尽失的趴伏。她就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王座之前。面部在重力压迫之下彻底凹陷了进去。
这似乎是一种重力的运用,只是承受者变成了容晴。她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重力改变后给肉身带来的压迫。她全身的骨骼、血肉、经脉……都开始碎裂。
这可不是法衣分身。容晴知道自己但凡哪一刻撑不下去,就是真的身死道消,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了。
纯净的光芒如花瓣绽开一般盛放。容晴心神中的光本源道种依旧璀璨明亮,甚至比过去更璀璨更明亮。光芒甚至照耀到了旁边的力本源道种身上。
原本幽暗深邃的力本源道种似乎成了一轮圆月,反射出清亮的光辉。
容晴扭动着四肢在地上挣扎,一道道血痕在她猛然用力间出现在光洁坚硬的地面上。
因缘冷眼瞧着她,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哼,是要站起来么?即使再站起来,它照样能用更大的力量将她压制在地。容晴于它还有用处,不会杀她,可教训几下当然是没问题的。
因缘向来不屑,实力弱小之人的所谓傲骨。那种东西,打断了磨碎了,也就没有了。
实力那么弱,傲气个什么劲。
容晴双腿用力,果然是要起来……
从趴,变成了跪。
“小修知错。”容晴垂着头,当真如因缘要求的那般,跪在了王座的面前。“唯求太上能允小修心愿。太上之恩,铭感于心,日后必定竭尽全力相报。”
严重损毁的面目,让容晴无法拥有正常的视野。出于对因缘的恭敬,当然不能用重伤的面容正对着王座。
“这才有点样子。”因缘冷冷道。
容晴也不知道它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她希望它能满意,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个愿望。如果这个愿望能够达成,那么现下所受的伤反倒不算什么了。
至于因缘对她的态度怎么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容晴暂时还没空考虑。
她将头埋得更深,磕在了地上。地面的彻骨寒冷在全身的剧痛面前反倒没什么感觉了。
“小修拜求太上赐予。”
一滴滴血珠从她的脸上倒流,滚落于地。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因缘冷笑:“滚吧。没有赐予。我早已说了,你没有那个资格。”
许愿之力何等珍贵,怎么可能会给容晴。
“求太上解惑,不知小修如何才能获得资格?”容晴不死心,再度问道。
都到了这里,怎么能无功而返?
“你生而微贱,永远也没有资格。”因缘嘲讽容晴的不自量力:“更何况,若不是因为除渊,你连到我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只您天生不凡,是天道异种,是千尊万贵的太上,受诸天万界敬仰。而我,就是不可计数的人类修士中的一个,实力弱小,寿命一眼就看得到头,是不会被注意到的流烟。
从出生便已注定。
永远!都没有资格与您相比!
容晴心里生出的怒火几乎都快化作了实质,血色雷霆在其眼底更是呼啸。
可是,奇异的,容晴仿佛生出了另一个意识在冷眼看着自己的愤怒。好像寒冰一样,将这些怒火牢牢地压制在底下。
并非消减,而是压制。
不能让因缘看出端倪,不能让自己的愤怒给自己带来无妄的杀机。
因此,要更恭敬一些。从话语,到动作。
“是小修无知。”容晴恭敬道:“谨遵太上教诲。这便退下。”
因缘端坐在王座上,看着容晴吃力地拖曳着自己的身躯,跪着倒退。可是到了台阶处就很艰难了。
它位于最顶端,轻易就可看清容晴是如何在一重重台阶上跌落下去的。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她飞上来的时候,尚且还抱着轻松的态度。
等她跌落时,却发现这数字太大太大,这台阶太长太长。每一阶对于她的体型而言都庞大无比,滚落是做不到的,只能不停地爬到台阶边缘掉落到下一阶,如此不停重复这个过程。
容晴只觉得因缘的目光无处不在,哪怕至今都不知道它本来的模样。
强烈的耻辱感随着她一次次跌落,似乎在她心中渐渐淡去。
她更多的心神都是放在了用花现之术修补被重力不断摧毁的肉身上。如此强大的压迫,即使是拥有花现,也随时有崩盘的可能。此外,她更是感受着身体内部爆发出的压力,借助心神中的那粒重力道种,默默感悟着。
只她自己知道,这耻辱已经深深沉入她的心底,扎下了根。只待某一日,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