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璐听出朱鄞祯确实有些动怒了,她轻轻勾了勾嘴角,识相地示弱,“王爷,莫要生气,是臣妾处事不当,请王爷原谅。”
“不过,这老人家到底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咱们王府的侍卫推倒的,臣妾这个当主子的,又岂能坐视不理,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去呢!”沈梦璐知道朱鄞祯生气也是因为担心她,不过这老爷子既然是存心冲着她来的,她又怎么可能躲得过去呢!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朱鄞祯哼了一声,知道沈梦璐说得是实话。朱鄞祯怒瞪了老爷子一眼,敢算计到他的王妃头上,这丫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娘子,这件事就交由为夫处理吧!”
沈梦璐垂了垂眸,温驯地应承,“是,一切但凭王爷做主吧!”
老爷子听完朱鄞祯这句话,脸上已经整个毫无血色了。听到沈梦璐这句话,更是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心中十分清楚明白,他落到沈梦璐手上,那还有一线希望,可一旦落到朱鄞祯手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机会扒住沈梦璐,又岂能这么白白错过。
老爷子整个人抖了又抖,哆嗦了半天,才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沐妃娘娘,您明明答应过为我治腿伤的,难道您要出尔反尔吗?”
“混账!你什么身份,胆敢让本王的爱妃纡尊降贵替你治病!”沈梦璐来不及回答,朱鄞祯已经阴沉着脸怒斥到了。
老爷子瑟缩了一下,朱鄞祯的态度在他预料之中,不过他清楚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他现在退缩了,那么,一切都白搭了。
“沐王爷,沐妃娘娘,老朽什么身份也没有,就是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普普通通的如蝼蚁一般老百姓。在高贵的沐王爷眼中,老朽的命是不值钱,不配请沐妃娘娘替老朽治病。不过……”老爷子话锋一转,“今日沐妃娘娘当众答应过要为老朽治腿伤,这才转眼一瞬间,就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也是令老朽无言以对了。沐王爷和沐妃娘娘如此背信与民,草菅人命,真正令老朽心寒,令百姓心寒啊!”
朱鄞祯的眼眸陡然一沉,扯出一抹嗜血的笑容,“同样的招数不是对人人都有用的!你以为本王同王妃一样仁善么!你是设计本王的爱妃骑虎难下,迫使她当众答应为你治伤,本王还没跟你算账呢!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进退,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吗?”
老爷子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他毫不畏惧地盯着朱鄞祯,“沐王爷,老朽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不过今日沐王爷若是敢杀了老朽,那老朽保证,明日沐王爷和沐妃娘娘就会后悔莫及!”
“敢威胁本王!你的勇气可嘉啊!”朱鄞祯的眼眸更阴鸷了。“本王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本王后悔!来人呐,将她此人给本王拖出去杖毙!”
朱鄞祯一声令下,马上有侍卫进来,直奔竹榻,架起榻上的老爷子就往外走去。
老爷子一看这架势,顿时慌了神。现在角落的季染看到朱鄞祯如此冷酷的一面,也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沐妃娘娘,沐妃娘娘,老朽有话要说!”老爷子知道朱鄞祯是铁面王爷,又爱妻如命,光是他算计沈梦璐一事,就足够让朱鄞祯对他千刀万剐。他想活命,就只有求得沈梦璐的怜悯。
沈梦璐本来就不太赞同朱鄞祯这番强硬的作风。这老爷子有问题,沈梦璐当然知道,她会留下他,也是为了解开谜题。要是这老爷子真的就这么被盛怒的朱鄞祯给咔嚓了,那这不就成了未解之谜了?这可不是沈梦璐想要的结果。
听老爷子这么说了,沈梦璐便顺水推舟,扯了扯朱鄞祯的袖子,小声说到,“四郎,佛门清静之地,怎能大开杀戒。我们何不听听这人的目的,再来考虑怎么处置他。”
“梦儿,此人显然……”朱鄞祯不愿意拖泥带水。
“四郎!”沈梦璐打断朱鄞祯的话,“万一他只是个无辜的百姓呢?”
“怎么样都好!伤你者,我必杀之!”朱鄞祯可不管这些,就这老头故意找沈梦璐的茬,在朱鄞祯这里,就可以直接判死刑了!
“四郎,不可!”沈梦璐伸手压住朱鄞祯的薄唇,“常言道,民为重,君为轻!四郎贵为天之骄子,是这大明江山社稷的守护者,又岂可因为儿女私情滥杀无辜?更可况,你若因为我成魔,你又让我如何心安理得接受这样沉重的爱?”
一旁的慧智大师耳尖地听到沈梦璐这番话,露出一个笑脸。真善美,在沈梦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也怪不得会让这么多人为她折腰。
朱鄞祯听了沈梦璐这话,心里却是老大不爽,紧蹙的眉头仿佛打了一个死结。
沉重的爱?朱鄞祯从未想过他对沈梦璐深深的爱,在沈梦璐眼中会与沉重有关。他如此情深,沈梦璐不应该感动才对么!他是不是该气恼,他的小娘子太不解风情了些?
看着朱鄞祯乌云压顶的脸色,沈梦璐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不讨喜了,她赶紧改变策略,挽住朱鄞祯的手臂半是撒娇,半是央求。
“四郎,我知道你是见不得我受委屈,可是咱们听一听这位老人家的说辞也无妨,不是么?四郎无畏流言蜚语,可我却是深受其害,实在是经不住别人的诋毁了。我之前自己当众承诺会替这老人家治腿,要是今天他命丧于此,传了出去,我岂不是又要沦为一个言而无信之人了。四郎,我背负的骂名,已经够多了……”
沈梦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朱鄞祯。沈默和柳如芸一事上面,民间流传着无数版本,而大多数版本中的沈梦璐都是负面的。
沈梦璐虽说明白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个道理,可是她眼睁睁看着沈默上断头台,见死不救,却是不争的事实。沈梦璐虽然觉得沈默是自作自受,可是在世人眼中,百善孝为先,沈默再不对也是沈梦璐的生父,见死不救便是不孝。
古人云,不孝有三。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是一不孝。
沈默为沈恭卿疏通一事上来说,沈梦璐明知沈默做错,非但没能及时指正,反而选择与沈默翻脸这样的举动,才导致事态发展严重失控,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起来。
世人说她不孝则个,沈梦璐倒是没有多大感觉,毕竟她不是真正的沈梦璐,沈默也不是她的生父。只不过撇开世人对沈梦璐的不理解不说,沈梦璐内心深处,自有一抹自责。
如果她在一开始得知沈默花钱为沈恭卿疏通的时候,就制止摆平这件事,或许事情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柳如芸不会疯,沈默和柳如芸也不会被砍头,谢长安不会被连累,沈家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凄惨的地步,沈家其他人也没必要被迫背井离乡……
朱鄞祯长长地叹了口气,十分无奈。“梦儿,你明知我是心疼你……罢了罢了,听听就听听吧!”
朱鄞祯终归是拗不过沈梦璐,示意侍卫将已经架出门外的老爷子重新带回了厢房。
可朱鄞祯妥协归妥协,对老爷子的态度却越发恶劣了。这一次,老爷子可没那么好命能躺榻上了,反而是被推倒在地上,跌趴在沈梦璐面前。
“你想说什么?”沈梦璐望着地上的老爷子。朱鄞祯肯让他回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沈梦璐也不打算,继续为这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的老爷子求情。
死里死里逃生,躲过一劫的老爷子长长地舒了口气,俯身说到,“沐妃娘娘,老朽……老朽千方百计找到娘娘,并无恶意,只是仰慕娘娘的惊世医术,想求娘娘替老朽治好腿伤而已。”
老爷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娘娘,医者父母心,娘娘的仁德,天下人皆知啊!”
沈梦璐皱了皱眉,“老人家,如果你要说的,只是阿谀奉承的话,本宫可没信心能再次说服王爷放过你了。”
一边的朱鄞祯配合地嗯哼了一声,表示沈梦璐说的很有道理。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顾忌地望了一眼在场的慧智大师和季染,“娘娘,有些话,只能私下说。”
沈梦璐和朱鄞祯快速对望一眼。朱鄞祯的眸光淡淡地扫过了慧智大师和季染。
慧智大师微微一笑,识相地站起身来,“王爷,娘娘,如此,老衲就在禅院等候二位了。”
沈梦璐回以感激地一笑,“是,有劳大师了。”
站在门边的季染自打朱鄞祯一出现,就被他强大的低气压给骇到了,早就想跑路了,只不过怕突然离开会让人起疑,这才不得不强忍着恐慌留在这里。现在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季染自然是求之不得。
慧智大师一跨出门槛,季染也紧接着告辞离开,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