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嬷嬷无奈,只好应了声是,在一众嬷嬷们兴灾乐祸的目光中垂头丧气来到廓下。
“少夫人。”她只觉得嘴里像含了胆汁,勉强道:“夫人有命,让老奴赏少夫人两个嘴巴子。”
还是先说清楚的好,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汪嬷嬷对小闲说话,一双眼睛却全然盯着小闲身后的青柳,以防她暴起伤人。
还好还好,这丫鬟只是瞪了她一眼,并没有狠狠反赏她两个嘴巴子。
小闲微笑道:“嬷嬷请去转告夫人,本来长辈赐,不敢辞,只是她老人家这赏很特别,我受不起,还请她收回吧。”
一旁王氏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敢跟陈氏这么说话,真是不怕死。转念一想,怪道桃花说今儿早上少夫人与夫人干了一仗,把夫人打得落花流水呢,敢情是真的。
她抬眼四顾,瞥见花树下的桃花,便向她挑了挑眼。
桃花忙垂下眼睑,走开了。夫人正在气头上,若是让夫人知道她收了王姨娘的钗子,把今早上的事泄漏出去,怕是三十大板免不了。
王氏转过头,发现汪嬷嬷还真的进屋回话去了,不由干笑道:“天气越来越热,少夫人可热么?”喊自己的丫鬟:“快取扇子来,我给少夫扇风。”
“免了。”小闲似笑非笑道。
王氏一时僵在那儿,丫鬟递来的团扇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陈氏听了汪嬷嬷的回话,自然大怒,在一屋子的嬷嬷面前又不能坠了威风,深吸了口气。道:“让她在外候着吧。”
这一候,就是大半个时辰,眼看太阳升到半空,地面上热气蒸腾。小闲站得腿酸,扶着柱只是抹汗。
明月得便出屋,悄声吩咐心腹小丫鬟给小闲搬了马扎来,又取来一柄团扇。那小丫鬟不敢多留。放下东西就跑。
王氏早找借口溜走了。门口轮值的丫鬟们,进进出出禀事的嬷嬷们,望向小闲的目光。有同情的,也有解恨的,不一而足。
午时将过,丫鬟们抬了食案。提了食盒入内,想是陈氏摆膳了。
青柳站得像标枪一般。对眼前一切恍如不见。小闲的肚子却咕咕叫起来。
陈氏明显是有意晾着她,让她在下人们面前丢脸。小闲捅了捅青柳,道:“去瞧瞧有什么好吃的,拿点来。还有。最好来一大碗果浆,我快渴死了。”
青柳茫然道:“上哪找?”
小闲不由后悔没带袖袖来,翻了翻白眼。道:“算了,你还是站着吧。”
青柳一脸严肃。道:“郎君说了,若到上房,奴婢一步不能离开少夫人。”
好吧。小闲没好气四处张望,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怀抱一个包袱躲躲闪闪朝这儿来。小闲忙瞪大了眼看着,她果然窥人不注意,提了裙袂飞跑过来,把包袱往小闲怀里一塞,一声不吭,又跑了。
小闲打开包袱一看,里头一只用油纸包着的烧鸡,一个锡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口,清凉甜丝丝的液体顺喉而下,却是用井水冰过的果浆。
小闲喝了几口果浆,把锡壶递给青柳。
青柳摇头不接,道:“奴婢不敢与少夫人共饮一壶。”
小闲点了点头,道:“我先喝,你等会再喝。”
她喝剩赏她,那就可以了。
说着,撕了鸡腿大嚼,她有意与陈氏打擂台,故意咀嚼声大作。越来越多的丫鬟仆妇望过来,见她不顾风度,吃得满脸满手的油,连新上身的粉红色缠枝窄袖衫两只袖口也是油汪汪的,人人纷纷侧目。
小闲正吃得欢畅,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明芳,娘亲可歇午了?”
陈氏有睡午觉的习惯。只是今儿有事耽搁,要不然这会儿多半已睡下。
明芳行礼回道:“见过四娘子。回四娘子的话,夫人还在用膳。”
叶馨迈步要进门时,猛然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侧头一看,眼都直了。她也不进去,径直朝小闲走来,叉腰道:“你个没规矩的贱婢,怎敢在这儿吃东西?”
青柳已闪身挡在小闲面前,她若对小闲动手便还击。
小闲示意青柳让让,然后挥了挥手里的鸡大腿骨,道:“瞎了你的狗眼,敢对嫂嫂这样不敬,你是不想说门好亲了?”
丫鬟们都抿了嘴笑,有人急急背过身去。
叶馨又气又羞,一张脸胀得通红,指着小闲道:“你……”
青柳不客气把她指着小闲的食指拍下,道:“想挨打吗?”
这是丫鬟对娘子说的话吗?叶馨哇的一声哭,跑进陈氏起居室去了。
青柳一脸无辜看着小闲,不明白怎么没动手就把她吓哭了。
小闲朝她翘了翘大拇指,道:“厉害,真厉害。”
这丫头平时不声不响的,一出声便真相了。她出身郑国公府,打卢国公府的小主人,还真没有心里压力。
青柳摸了摸头,一脸迷糊。
陈氏接过明月盛的半碗汤,还没喝呢,叶馨便哭着跑进来,眼泪鼻涕齐流,道:“嫂嫂让那个丫鬟打我。”
屋里所有人神色怪异,难道新媳妇这么没法没天,连小姑子都照打不误?就算公主也没这么威风啊。
陈氏上下看了她一会儿,道:“打你哪里了?”
叶馨扑到陈氏怀里,若不是陈氏早有防备,把汤碗放食案上,一碗冬瓜鸭就要尽数倒在身上了。饶是如此,叶馨的眼泪鼻涕也擦在她的前襟上。
“那个丫鬟吓唬要打我,跟真的打我有什么区别?娘亲一定要把那个丫鬟发卖了,看没了她,嫂子还能做威做福不能。”叶馨大哭道。
早上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她就是听到这件事,气得不得了,才过来的。没想到一来便见着了。不就是有个会武术的丫鬟吗?发卖出去不就行了。
陈氏不言语。
明月劝道:“四娘子,那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
女子的陪嫁,无论财物或是下人,都由女子自己支配,夫家是不能动的。
“陪嫁又怎么啦?不过是一个丫鬟。”叶馨也不哭了,奋勇道:“我现在就去跟她说,要发卖这个丫鬟,嬷嬷去叫人牙子来,即时卖了。”
陈氏叹了口气,难怪当初三皇子说亲时,三郎说,四娘不适合当三皇子妃,若是定了这门亲事,只会害了她。果然如此啊。
一时间,她只觉心灰意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