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棋跪在叶启面前。
叶启倚凭几而坐,手里拿一本书,头也没抬,道:“既是夫人让留下,那就留下吧。锦香,你给她安排一个差使。”
跪坐一旁的锦香爽利应了一声,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触目惊心。
书棋磕了个头,哀求道:“奴婢一向在书房当差,还请郎君开恩,容许奴婢回书房。”
叶启好看的长眉微微蹙了一下,道:“你在书房不过做些洒扫的活儿,这些活顺发同样能做,他识几个字,整理书籍有章法。”
这是不要她了?书棋大惊,连连磕头,道:“求郎君看在奴婢勤恳的份上,让奴婢在书房洒扫,只要能在书房侍候,奴婢就是死也甘心。”
千万不能落在锦香贱婢手里,要不然,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锦香似笑非笑道:“书棋妹妹真是有心,郎君平素在书房的时间最多,果然是在书房侍候更能得郎君欢心。”
叶启瞪了锦香一眼,朝书棋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这样的决定,出乎小闲的意料。
“你怎样安排她?”两人对坐,小闲问道。
锦香笑得欢畅,道:“以为有了江嬷嬷做靠山,就能在我们院里横着走,太天真了些。我给她派了个好差使,她不是喜欢洒扫么,以后院里洒扫的活计就归她了。”
小闲失笑,道:“你就不怕江嬷嬷在夫人跟前给你下眼药?”
小闲无心之言,落在锦香耳里,倒让她有一丝不祥预感。江嬷嬷可是时刻跟在夫人身边,比汪嬷嬷在夫人身边的时间多得多,她要有心对付锦香,锦香怎么招架?
锦香的笑容僵了,扳着小闲的胳膊,道:“你说怎么办好?”
她比小闲大了四五岁,这会儿反而问起小闲来,可见真是乱了分寸了。
小闲安慰她道:“或者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会这么龌龊的。”
“不是,”锦香越想越有可能,道:“这次的事,明明是她的手笔,小贱人再能,也不可能在我们院里安插人手。”
何况这个人,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那你只能去夫人跟前,说些让郎君上进向学的话,夫人一定爱听。只要夫人对你信任有加,别人一时半会的,也无法在夫人跟前编排你。”小闲道。
至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或者江嬷嬷碰一鼻子灰后,不会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了呢。
锦香一拍掌,道:“有道理,我现在就去。”
小闲忙拉住她,道:“得觑个没人的时机,可不能当着满屋子的人说。”
锦香连连点头,对小闲谢了再谢。当天晚上,拿了一对赤金手镯到小闲屋里来,非要往小闲手上套,倒把小闲吓了一跳。
一大早,院里响起扫地的声音,小闲从廊下望过去,书棋牙齿咬得格格响,抡扫把像打仗,击打的对象是谁,不言而喻。
她感觉到小闲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闲向她点头还礼,快步朝厨房去了。
年关将近,免不了做些腌肉,叶启又让多做些点心,他要送人,因此小闲忙了些。待得忙完这一段,已到腊八节。
小闲装了些腊八粥,来到陈氏院里后厢房的小耳房。
房门虚掩,轻轻一推,应声而开。
小菊的棍伤已经结了痂,要不是小闲关照,暖冬哪能容她从容养伤,只赶去干杂活了。
“你来了?”小菊看清来的是小闲,惊喜道。
同屋的小丫鬟嫌她被子没有翻晒,衣裳不能勤快换洗,弄得屋子里有味儿,天天冷言冷语嘲讽,饭食更是时时短缺,要不是暖冬有时候想起来,让人给她送饭,说不定已经饿死了。
小闲打开门窗通风,从食盒里取出腊八粥,道:“趁热吃吧。”
小菊趴在床沿上,大口大口吃起来,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吃食了。
小闲静静看她,心里五味杂陈。
“到过年的时候就能下床了。”小菊很快吃完,用手背抹了抹嘴,热切地道:“不知暖冬姐姐会不会给我做新衣裳。”
下人们的衣裳,由大丫鬟们安排,照说,这时候也该送来了。
小闲明白她的意思,道:“我去看看。”
暖冬屋里,丫鬟们济济一堂,说笑声喧喧。
“小闲来了?”暖冬笑容明亮,看见小闲出现在门口,招呼一声,朝丫鬟们道:“快让开,让小闲进来。”
屋里地上堆了好些衣裳,都是丫鬟们的式样。
小闲进屋,和暖冬互相见礼后坐下,说起小菊来:“多谢你照料,她才能好得这么快。”
暖冬笑道:“你要是为这个特地来谢我,倒不用,只要把你拿手的菜做几样我尝尝就行。”
一句话说得小闲笑了,屋里的丫鬟仆妇们也跟着笑,都道:“早听说小闲手艺好,不知什么时候有福气尝尝。”
小闲摆手,道:“闻名不如见面,还是别尝留点念想的好。”
众人又道:“果然有本事的人都谦虚。”
暖冬拉着小闲道:“别人我不管,总之,你给我做几个菜,过两天我上你那里吃去。”
小闲道:“现成的红烧肘子,你吃不吃?”
暖冬便去呵小闲痒痒,道:“怪腻的,谁吃那个,你别想用些剩菜打发我,赶紧的,现做去。”
两人打闹一阵,才拢了头发坐好。
小闲问起小菊过年的新衣,暖冬指了指屋角一套三等丫鬟的棉衣,道:“在那儿。”
人家还有事,小闲不便久坐,告辞回来时,院里尘土飞扬,丫鬟们一个个脸色难看,避之不及。
“怎么了?”小闲拉住一个丫鬟问道。
丫鬟悄声道:“书棋发疯呢,拿大扫把乱挥,真是晦气。”
丫鬟们过年的新衣送来后,书棋很快发现没有她的份,立即拿起大扫把,冲锦香就过去了。要不是锦香躲得快,肯定满头包。
锦香气还没消,黑着脸坐在几案前,见小闲进来,冷笑道:“听说了吧,那贱婢还想要新衣呢。她既是江嬷嬷的人,怎么不找江嬷嬷要去。”
小闲在她对面坐了,道:“你也真是的,不过一套衣服,跟她计较什么。”
要对付她,有的是法子,用得着这么直接吗?
锦香狠声道:“怎么不计较。难道因为要过新年,我还得把她供起来?”
好吧,这儿你当半个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小闲懒得说,拿了自己的衣服回屋去。
锦香跟在她后面,进了小闲屋,道:“我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刚才不是故意要跟你发脾气,你别介意。”
小闲道:“我知道。只是你探听清楚她跟江嬷嬷是什么关系,里头的水有多深了吗?”
要对付她,是不是先对付江嬷嬷才能釜底抽薪?江嬷嬷背后,可是陈氏。难道叶启会为两个丫鬟惹母亲不快?
锦香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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