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太想搬出去自己住。
吞吞吐吐的，她为出去住找借口，“你们家住五楼，爬楼梯太累了啊，电梯我又不会按。”
更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手里有政府发的抚恤金外加现在每个月农村120块的低保。
省着点够花了。
孙丽芳还没说话，周心雅就不干了。
“不要，太奶不要走——”
说着，周心雅就要去拉孙老太的手。
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太奶要走，还没说两句她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太奶要挣钱啊。”孙老太坐在副驾驶上，转过头哄小姑娘，“挣钱给丫丫买好吃的，好不好啊？”
“我不要好吃的。”周心雅鼻头通红，声音闷闷的，“妈妈能买，不用太奶买。”
孙老太心跟针尖扎的一样疼，只能看着重孙女哭得嗓子都哑了。
“不去不行啊，奶奶得去挣钱啊。”她不愿意坐吃山空。
“过两天俺就回来了”
回应她的是周心雅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
“好了好了，丫丫，太奶的宝，太奶不走不走。”
车一到家，孙老太就解了安全带来抱周心雅，“乖乖甭哭了，哦哦——”
好一番折腾。
孙丽芳静静的看着她。
这不就是农村父母外出务工时，孩子的心情吗？
“那咋弄呢？”孙老太用手掌擦去周心雅的泪水，哄骗道，“带你一起去好不好啊？”
这句话当然是玩笑话，听在孙丽芳耳朵里，却无比耳熟。
曾几何时，孙老太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奶奶一辈子没问儿子要过钱，能动弹就绝不张口。
她不要，儿子就不给。
养了儿子那么多年，攒钱给儿子娶媳妇盖房子结婚生子，甚至还帮他养女儿。
父亲一分钱都没掏过。
这点让孙丽芳很不明白，为什么要生儿子？
生儿子的意义在哪？
就那么喜欢付出？
儿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在剥削父母，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拉扯大，好不容易可以享福了，你却给自己“立牌坊”，先一步用道德绑架自己。
女人总是给自己树立极高的道德准则。
孙丽芳发现，农村老一辈甚至还有互相比较，谁挣的多让儿子有面子。
七八十岁下地干活的老人比比皆是。
这是为什么？
是谁给女人下的“诅咒”？
诅咒她们劳累一辈子，到死都不能停歇。
从生下儿子就开始了，为他读书结婚生子买房子而奉献，更夸张的是她们自己把这当成理所应当。
是自己的义务。
为了养孙女，儿子又不给钱，孙老太只能出去找活干。
她会做衣服，刚好邻村大队有活。
小小的孙丽芳哭闹不让她去，孙老太就这么哄孙女，“奶奶过两天就回来了，给你买好吃的.......”
干活的小作坊离家里很远很远，走路要从天亮走到天黑。
孙丽芳记得这个。
因为她太想奶奶了，所以趁人不注意在一个清晨，朝着孙老太离开的方向......
想到这里，孙丽芳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想到，快七十岁的奶奶竟然还这样？
这种思想就改变不了了是吧？
“谁让你给她找的房子？问过我了没有？”
孙丽芳看向李志，声音冷冷的，“你说。”
“我.......”老板娘脸色难看，想了想，李志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我求的小李，你别怪他。”
孙老太辩白道：“我就是闲不下来，咱们活了一辈子，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又不是不能动弹了，能干一天是一天。”
“你——”孙丽芳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孙老太是从改革开放年代过来的，但“妇女能顶半边天”是这么理解的吗？
跟孙老太没法交流，孙丽芳直接掏出手机，“行，你不说，我打电话问。”
见她要打电话给周允石，孙老太急了。
冲上来抢电话，“你不要吵小周啊，我们都说好了。”
又是说好了？
孙丽芳看不懂奶奶，明明她们才是祖孙两，在奶奶的眼里，周允石才是主心骨，说话做主的人。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一起说了吧。”
孙老太见状，自知瞒不下去，无奈之下只能坦白从宽，“小周找人在老家给孩子办证明，她亲人全都没了，要挂也该挂在别人的户头上。”
不是超生，是弃婴，这两个名头放过去就不一样了。
弃婴就得找福利院收养，可一般农村哪里来的福利院？
周允石用了点手段，给孩子办了单独的户口。
根据民法典第十六条父母双亡的孩子，首选祖父母，外祖父母收养。
孙老太坚持要把孩子挂在自己名下。
“养孩子也要收入证明啦，我今年六十三，小周给我搞了份劳动合同。”
海城有些工种六十五岁才退休。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白搭了。
老人家过度的节约勤奋，你能怎么办？
这边孙丽芳冷着脸，心底无奈至极。
她能理解，奶奶那个年代都很节省，她们是国家的中流砥柱。
可让一个大小病缠身的老人去干活，你能放得下心吗？
到时候磕了碰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因小失大把钱送给医院。
得不偿失。
“搬家搬去哪里？”在心底给周允石记了笔帐，她问孙老太，“你去上班，那谁给你带孩子？”
说实话，她对别人的孩子爱不起来，也不想养别人的孩子。
对那个小女婴，诚实来说，除了物质以为，她给不了很深沉的爱。
收养，只是爱屋及乌。
听她这么问，孙老太心底咯噔一声，“我......你不是要找保姆吗？我想着......”
呵。
孙丽芳要被气笑了，奶奶的意思是保姆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
小女婴乖是乖，但能不能算一笔账。
孙老太这把年纪出去人家能给多少工资，请个保姆的钱又是多少。
孙丽芳不是心疼钱，而是搞不懂老一辈的节约思想。
“先说好，你要是去上班，我们可不帮你带小孩。”
对付这种老人家好言相劝是没用的，你得学会威胁。
孙老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孙女的目的。
有些发急，这点她倒是没想到。
“小米那么好带，你在家工作又不出门，让小江帮我看着就行了。”
小米是女婴的名字，孙老太给娶的。
“是吧？小江。”孙老太看向江梅梅。
突然被叫到的江梅梅瞥了眼孙老太，不说话。
意思很明显，我跟老板娘是一头的！
“诶，你怎么......”孙老太没想到孙女比她还倔，这两天吃好喝好一天到晚没事干，让她觉得像个废人一样。
常年的劳动习惯不允许她当一个废人。
孙老太急的不行，“你又不出门，小米很乖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米确实很乖，仿佛知道自己是寄住在别人家里的，除了吃饭就是睡觉，醒了也不闹人，眼睛滴溜溜四处转。
周心雅还做了几个彩色挂饰挂在它的小床上。
“谁说我不出门？”孙丽芳冲奶奶道，“这两天我是想多陪陪你。”
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孙丽芳心底一凝。
她要去找武内美子了。
【置愿】已把美子的公司地址以及相关调查全发了过来。
完成任务，拿下三十万。
孙丽芳这么告诉自己，她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至于林珍珍。
那就看谁的道行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