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骚乱起来。
乘务员控制住局面,孙丽芳跟着乘务长赶紧冲过去,乘务员打开对讲机,在下一站的站口运送病人。
孙丽芳感觉不对劲。
她摸了下老太太的颈动脉,怎么会有人睁着眼睛倒地一动不动呢?
然后她心惊的发现,老太太连呼吸跟脉搏都没有了。
她的脑袋一瞬间空白,呆呆的看着前面一通急救。
乘务员专业的做起了心肺呼吸,还拿来了一次性吸氧机,乘务员做了半天累了,孙丽芳连忙替上,持续不断的做起了心肺复苏。
做到手臂发酸,终于到站,站口停顿让她们先下,孙丽芳背着包跟车一起去了医院。
老太太经过半小时专业的医院抢救,没有活过来。
乘务长通过车票联系了她的家人,抱着哭闹不已的孩子等在急救室门口。
看着里面盖起全身白布的老太太身体,孙丽芳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会呢?
上一秒还在中气十足骂人的老太太,下一秒就死了。
孙丽芳的手指都在发抖,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重生以来,她已经开始接受新生活,相信一切都是崭新的未来正向她展开。
可是现在,有个人为她死了?是被她气死的吗?
孙丽芳傻傻的站在门外,咬着嘴唇几乎失去知觉,她想哭,想为一个陌生人而哭。
乘务长也通过她的车票,给家人打了电话。
五个小时后,派出所。
孙丽芳在问询室刺目的灯光下,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周允石。
一见面,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什么话都没说,走到她身边包住了她的手。
几个小时滴水未进,孙丽芳的嗓子已经哑了。
“有没有受伤?”男人低低旳问。
孙丽芳坐着,把头靠在周允石怀里,眼眶发酸,说不出话来。
我杀人了。
那人是因我而死的。
会不会坐牢呢?
平生第一次,孙丽芳发现周允石说的真没错,她就是胆小怕事。
先前在外人面前装的强硬,碰上了周允石这么一问,“你有没有事?”
她就像在外受委屈的小朋友一样,眼泪夺眶而出,止也止不住。
泪水很快浸湿了他的白衬衫,好在周允石穿着西服外套。
“她打你了?”周允石检查她的伤口,眼神一凝,就要站起来。
女人埋着脑袋只露出乌黑的发顶,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幅模样跟周心雅像了个十成十,不愧是母女。
“你回老家怎么不跟我说?”
周允石语气不悦,要不是乘务长的电话,他回家就只能面对个空荡荡的房子?
说好让她别出门,近的不出,倒是阴奉阳违,出起了远门。
面对周允石的质问,贴着他的腰,孙丽芳的手臂环得更紧了,小声说了什么。
周允石听不清,“什么?”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追究责任,孙丽芳气呼呼的抬头,“你干嘛这么大声。”
哭腔沙哑连带着嗓音也勾人的很,孙丽芳没注意到,她现在很生气。
被面前的女人红肿着眼睛看着,再凶的态度也软下来。
“怀孕不能哭的,有话好好说。”
周允石放软口气,小心给她擦眼泪。
“我就不好好说!”孙丽芳无理取闹。
周允石失笑,没想到她还有这一面蛮横不讲理的一面,倒是怪可爱的。
正打算跟周允石理论一番,见着他笑了,孙丽芳也不好意思起来。
她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却也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心。
此时,走廊的尽头,两男一女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男人蹲在地上不停的叹气,另一个男人则是找到医生了解情况。
剩下的女人嚎啕大哭道:“我妈回家一趟怎么会死在半路上呢?她平时带孩子做家务从来都不生病,你说怎么回事?你说啊!”
乘务长悄悄瞥了眼孙丽芳这边,问道:“老太太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你们不知道?”
那女人哭得更大声了:“我问你怎么回事,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隐疾不隐疾的,我看你就是想找借口,推卸责任把锅扣到我们头上,我告诉你没门儿!想都别想!”
通过警察很快了解了事情经过,也调取了火车上的监控,孙丽芳跟老太太的争执推搡记录的明明白白。
不知看到了什么,周允石脸色不好的看向孙丽芳。
还没等她开口,老太太的女儿就扑过来,扬起了胳膊,“小贱人你去死吧!我要扒了你的皮!等着瞧吧!我不会放过你的!”
女人的巴掌被周允石稳稳的接住,他的神色愈发的冷,反问道:“怎么个不放过?”
老太太是自己晕倒死亡的,有乘务员作证。
撒泼的女人被周允石气得跳起来,往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冲旁边的男人们大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啊?我被欺负成这样了!给我打回去!”
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气势凛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况且附近还有警察,两个男人不敢动手,只有女人在疯狂撒泼嘶吼。
警局的人出来调解,等女人冷静下来后,警察给双方做完笔录。
原来老太太养了一儿一女,刚才来的两个男人里面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婿。
老太太的儿子嫌她是个累赘,让她去城里找姐姐养老,女人跟男人离了婚,带着儿子,赶巧捡个保姆赏口饭吃。
两男一女穿得光鲜亮丽,却不舍得给老人花钱,这次老太太做火车回去,还是因为孩子长期喉咙发炎,带他回去捡点不要钱的草药吃。
一对夫妻因为老太太死了没人带儿子,在审讯室里闹得不可开交。
都在指责对方,女人说:“孩子我生我妈来养,你给过一分钱没有?”
男人嗫嚅半天,拉不下脸开始数落女人在外面沾花惹草做不干净的事。
剩下孩子在中间哇哇大哭。
孙丽芳坐在周允石身后,听着这些话,感觉一阵恍惚。
如果当初,她知道老太太生活如此凄惨,她不会跟对方置气,无论对方怎么骂,怎么不讲理蛮横满嘴脏话,她都不会顶回去。
谁不是被生活一刀刀割着跑,警察说老太太的口袋里只有二十块钱。
所以才抱着孩子买了站票,二十块带上生活,可能连回来的车票都没钱买,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去帮女儿带孩子?
老太太的苦难挟裹着她,她疲惫奔波着死了,她的死被用来换钱了。
两男一女向孙丽芳讨要赔偿。
孙丽芳在老太太死之前与她产生了交集,所以她不无辜,谁让她反嘴抵抗?
“要一万块,一分都不能少!”
老太太的女儿说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乘务长瞪大眼睛看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