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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囚唐 > 一四零 燕子:别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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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县郊外,某处山林。

闫寸率先走进一间简易窝棚。

窝棚从外面看十分简陋,进到其内,便会发现五脏俱全。

冶炼银子的高炉、模具、铁盆应有尽有,还有一些外行叫不出名字的工具、『药』粉。

吴关试探地轻轻碰了一下高炉,似乎怕它烫手,确定其上早已没有温度,才重新将手放在上头。

“冶炼白银,还真是门技术活。”吴关道。

“你想学?”闫寸问道。

“别,这种随时可能掉脑袋的技术,还是算了。”

闫寸亦探身检视高炉内的情况。

吴关又问道“你晚来一天,除了办理出使推覆的手续,不是说还要去询问负责运输银子的兵卒吗?可有收获?”

闫寸向窝棚外瞥了一眼,“这十名与我同来的兵卒,就是尉迟将军手下的亲兵,亦是他们负责运送白银。

他们令行禁止,很是听话,只知道每隔半月就要来运一趟东西,却从未查看过所运究竟为何物。

据伍长说,最后一趟来运银子时,见此处无人,他们等了一整天,也未等来董大河,便回京复命了。

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也有可能是嘴巴太严实,即便猜到了,也不会瞎说。”

吴关撇撇嘴,道“尉迟将军派出十名精兵跟着你,不止是保护这么简单吧?”

“无论他是什么目的,都没法拒绝,那不妨欣然接受。”闫寸道“咱们只管查案。”

“也是。”吴关又追问道“他们多次来到此处押运白银,那与陈初秋和黄员外有没有联络?”

“没,他们分工明确,且以董大河为界限,刻意进行了隔离。

陈初秋和黄员外负责采矿相关的事宜,将矿石运给董大河,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并不跟负责押运的将军府亲兵接触。”

“如此说来董大河在中间,起到了枢纽作用。”吴关低头沉思着。

闫寸点头,“可不是,因此我觉得尉迟将军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他们彼此十分信任,尉迟将军才会将能够掌控全局的事交给董大河。

他有理由相信董大河不会卷款逃走,”

吴关未置可否,只是道“后头还有三间窝棚,想来是住处,我记得燕子说其中一间里面有少量血迹,我放犬进去闻一闻。”

“好。”

巴图和卡曼蹲坐在窝棚前的空地上,伸着舌头,好奇地四处张望。

吴关出来,牵起它们脖上的绳子,道“拜托二位了,搜搜看吧。”

两只犬起身,几乎是同时冲向了同一间供人居住的窝棚。

巴图率先冲了进去,探着脖子在一根用以支撑窝棚的木桩上闻了几下,便吠叫起来。

卡曼干脆咬住吴关的裤脚,将他往巴图所在的地方拽。

吴关被他拽了个趔趄,一边挪步,一边抚着卡曼的下巴,让它松口。

来到木桩旁,只见木桩上有几滴血迹,附近的地上亦有些血迹,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上的血迹被人的鞋底蹭过,不甚明显。

那是一条甩溅状的血迹,只有一条,吴关无从分辨它是在何种场景下留下的。

闫寸听到犬吠,亦赶了过来。

看了一眼木桩上的血迹,道“看起来干了好久了。”

“不打紧,对咱们来说干了好久,对它们来说,可是气味浓烈的新鲜物。”吴关『摸』着两只犬的脑袋,道“去追踪吧。”

这次卡曼率先冲出了窝棚,它迟疑片刻,向着东南方向跑去,很快便钻进了林子,巴图紧跟其后。

闫寸知道吴关腿脚不便,自己追上前去,牵起犬绳,并对吴关喊道“路不好走,你去骑马!”

“好。”

吴关很快追了上来,只见犬绳被挂在树上,闫寸蹲在犬旁,低着头,不知在查看什么。

“怎么了?”吴关问道。

“痕迹,”闫寸道“这方向既不通往山下,也不通往银矿,却有从窝棚通出来的车辙印,还有马蹄印……从痕迹深浅来看,这是一辆满载的马车,很沉。”

闫寸摘下犬绳,道“继续走吧,我看这两条犬选的方向,跟车辙的方向一致。”

两人沉默前行。

闫寸牵着两条犬步行,走在最前头,吴关骑马紧跟其后,吴关身后约莫五丈远,是尉迟恭派来的十名亲兵。

他们行动起来悄无声息,被他们跟着,吴关只觉后背发凉,一开始总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走了一阵子,习惯了,便不再关注身后的人。

虽已入了秋,可正午时分依旧闷热,加之山林中总有股腐叶的味道,不多时吴关便觉得喉咙有些难受。

他解开马身侧挂着的水囊,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将水囊递给闫寸。

“你走累了吧?要不你来骑会儿马,我走一会儿。”吴关道。

“你坐好,”闫寸看了身后跟着的亲兵一眼,道“这么多现成的劳力,我就是累了,也轮不着你。”

他接过水囊,也喝了一阵子,又拿过两条犬专用的水囊,给它们也喂了水。

“也不知行不行。”闫寸看着争抢喝水的犬,低声叨念了一句。

两条犬很快用它们的实力回答了闫寸

行,特别行。

它们带着一行人,有了重大发现。

在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条山崖,两条犬冲着山崖下狂吠。

山崖约莫十余丈高,十分陡峭,吴关探身向下看了一眼,只觉得眼晕。

闫寸抓着他的腰带,将他扯回来。

“腿脚不好,凑什么热闹。”闫寸责备道“狗都比你听话。”

“不是,这……有什么可比『性』?”吴关叹气后退,瘸子没人权啊。

闫寸自己也探身向下看去。

他本不抱希望,只觉得两条犬不过胡跑一气,跑到没路就算拉倒。

可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车轮。

木质的马车轮子,圆滚滚,人工产物与周围自然产物区别明显。

他眨眨眼,稳住心神,以那车轮为中心,努力搜查起来。

实在太远,车轮从上面看不过小指肚大小,若不形状实在太过规则,还真发现不了。

“哎!你们看,那是不是个人?”闫寸道。

将军府的亲兵凑上来,也探着脑袋朝闫寸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块石头,瞧见了吗?形状有点像石狮子的……就在石头后不远……你们看,那是不是两条人腿,穿着黑布鞋呢。”

伍长看了片刻,做出了决定

“王十二,你和陈狗子吊下去看看。”

被点名的两人吆喝一句,开始往身上栓绳子,他们的同伴则分为两组,拽住捆在他们身上的绳子。

准备工作完成,两人开始下降。

他们双手抓住绳子,双脚则撑在洞壁,慢慢地向下“走”,这样的下降方法最省力。

一切都很顺利。

吴关坐在一根横倒的木墩上休息,闫寸则探头观察两人的情况,间或跟他们对答两句。

两人下降的速度不同,王十二年轻胆大,下得更快些。

就在他下到约莫一半高度时,拽着他的几人只觉得绳子另一头一沉。

“怎的了?!”拽绳子的排头兵问道。

闫寸亦发觉了不对,大声冲下方的王十二喊道“抓紧了!”

王十二却根本听不进,他仿佛中了邪一般,四肢疯狂抽搐,嘴巴张得巨大。

“拉!快拉!”闫寸亦加入了将他往上拉的队伍中。

突遭变故,吴关哪儿还坐得住,他又凑上前看着下方的情况。

正好被他瞧见陈狗子疯狂下降,想要去营救同伴。

“别!你回……”

吴关的话还没说完,陈狗子的手脚也抽搐了起来。

“快拉!两边一起拉!”吴关喊道。

这些近卫若放在战场上,绝不会有一丝怯意,但此刻面对未知,他们面『色』变得十分凝重。

他们克制着退意,为了壮胆大声呼和着,配合默契地快速将同伴拉了上来。

“鬼……鬼……有鬼怪……”陈狗子喃喃道。

他神志不清,四肢僵硬,眼泪鼻涕口水横流。

王十二的情况更严重。他脸『色』发青,已陷入了昏『迷』。

闫寸探手『摸』了『摸』他的脖颈,脉搏还在。

兵卒们后撤了数仗,直撤到树林边缘,尽量远离悬崖,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全落在了伍长身上。

伍长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他犹豫片刻,对闫寸道“要不还是去别处查吧。”

闫寸一时也没了主意。

吴关却一拍手道“原来如此!”

众人都看向了这个看年纪恐怕不太靠谱的年轻人。

“我从前在一本地理志上读到过此类情况,这不是鬼神,而是一种……独特的自然风貌。”

“风貌?”

“或许用词不当。”吴关摆摆手,示意伍长别在意这些细节。

他朝悬崖的方向一指,道“你们看,这地方是不是四面环山,像一口锅。”

“不错。”

“这样的地形最易聚敛毒气,他们不是遇鬼,而是中毒了,好在拉上来及时,只消平躺,正常呼吸,应该很快会有所好转。”

正如吴关所说,陈狗子已恢复了神志,王十二脸上的青『色』也在逐渐退去。

伍长虽不大听得懂吴关的话,却对读书人存有尊敬,他拱手道“我们这些粗人,搞不懂书本上的东西,这位的毒气,我还明白,可是你说这底下聚敛了毒气……我实在是……难道那些毒气不会跑出来吗?”

吴关思索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您可见过焚烧熏香?”

“见过。”伍长点点头。

“焚烧熏香冒出的烟,是不是向上飘的?”

“那是自然。”

“为何呢?”

“这……”

“因为那烟比空气轻,”吴关道“就好比,一碗羊汤,油花总是浮在汤上的,因为油比汤轻,这跟木头浮在水上是一样的道理。”

吴关又指了指山谷下方,道“下面的毒气比空气重,因此沉在山谷低洼处,这山谷又是个不漏风的,长年累月,毒气越聚越多,越来越浓,不信得话,随便抓只鸡鸭放下去,保准和他们两人的经历……”

昏『迷』的王十二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醒了。众人的注意力被他吸引,吴关便噤了声。

伍长抢上前去,扶住王十二,道“怎么样?哪里不舒……”

王十二身子一歪,呕了一地。

“哎……”他难受地低『吟』一声,呸了几下。

有同伴拿来水囊,他倒出水,输了口,终于打起些精神。

“那下头,辣嗓子。”王十二道。

“对对,就是辣,”陈狗子接话道“我还以为是渴得了,想着忍忍,等把你救上去再喝水,结果……”

王十二继续道“我也是,辣着辣着就喘不上气了,再然后就没知觉了。”

为了打消众人的疑虑,吴关率先回到悬崖边沿,闫寸立即跟上。

吴关探身向下看,闫寸便抓住了他的腰带。

“那下面,好像真有人。”吴关道。

王十二又接话道“确有人,不止一个,我看见了。”

陈狗子描述道“我也看了几眼,好像是……一辆马车跌下了山崖,人和车上的零件木条,摔得到处都是,而且……”

陈狗子对王十二道“你觉得像不像咱们的兄弟?”

他所说的兄弟,是指尉迟恭派来的协助董大河冶炼银子的亲卫。

王十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说不准。”

“看来非下去一趟不可了。”吴关道“不过在那之前,咱们需要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