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惨败,消息像是瘟疫似的,很快就传播开来。
从幽州道到同州道这几百里的道路上,到处都是逃命的百姓,中间也夹杂着不少侥幸活下来的梁军!
辽人占据了幽州道,接下来肯定是要南下,这些百姓也只能扶老携幼,逃往同州道。
毕竟当年辽人南下时,沿途可是大肆烧掠屠杀,要不是先帝英明,设下埋伏大败辽人。
恐怕北方早就被辽人占据,只是如今,谁能力挽狂澜呢?
与此同时,永安兵部的大堂中。
太后一脸的怒意,在场的高官噤若寒蝉。
小皇帝也吓的脸色苍白,手足无措的看着母亲。
就在刚刚,太后收到幽州大败的消息,急忙召诸位重臣前往兵部商议。
商议期间,把兵部尚书冯世南痛骂了一遍,谁让他当初信誓旦旦的保证此次一定能大败辽军,结果却是这么个结果。
“三大边军,一个叛变,两个全军覆没,接下来怎么办?”
太后凤目扫过众人,任谁都能听清她口中的寒意!
众大臣脸色都不太好看,毕竟现在的局势极为凶险!
霍天德反戈,幽州惨败,直接导致幽州道,相州道,石州道,朔方道全部落入贼手。
要是同州道再次被贼攻下,那永安可就麻烦大了,只剩一个凤翔道,但是凤翔又紧挨陇右,战事要是不利,退都没地方退!
要么就只能再次去广阳道,寄身于李正阳屋檐下,只是当初太后没少使手段打压北府军,谁能担保李正阳会不会有其他心思?
太后见众人都不说话,眉头一皱,再次看向一旁满脸苦相的冯世南。
谁让他是兵部尚书,况且这些人之中,也只有冯世南知兵事。
太后虽然责骂他,但也知道此次大败,过错不在冯世南。
冯世南心头一紧,急忙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希望赵将军能抵御住辽人跟霍天德,要是同州道再失,恐怕……”
太后冷哼了一声,看向三位顾命大臣。
“你们觉得赵信能守住同州吗?”
赵诚急忙说:“难,虽然同州尚有五万人,但大多数都是新兵,霍天德久居战阵,素有威信,又有辽人相助,非一州道所能抗衡,为今之计,也只有夏国公出兵……”
“夏国公……”
太后喃喃自语。
“赶紧调集各道之力,支援同州道。另外写一道诏书,调夏国公北上,都督中外军事,各州道需全力配合,如有延误军情者,夏国公可以先斩后奏!”
太后叹了一口气,转身下了命令!
“是,我等这就去办!”
三人急忙转身就走。
“仲儒,你且留下。”
这时,太后的声音忽然响起。
梁仲儒刚要跨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
太后看了冯世南一眼,冯世南如蒙大赦,赶紧走了出去。
大堂中只剩下三人,小皇帝睁大眼睛看着梁仲儒。
“刚才议事,你一直没说话,哀家看你似有难言之隐,现在没外人,你可以说了!”
太后有些疲惫,舒展了一下身子,看向梁仲儒。
梁仲儒沉思了一会,开言道:“事到如今,辽人和霍天德锋芒正盛,太后和陛下不如南下,待日后打退敌人,收复北方几道,再回永安!”
太后闻言,沉思了一会,忽然看向梁仲儒。
“你觉得夏国公为人如何?”
“夏国公国之重臣,为人忠义,对我大梁忠心耿耿!”
太后面色微冷,美目一闪,抬起右手缓缓抚摸小皇帝的头顶,面色缓和了下来。
随后又像是自言,又像是再跟梁仲儒唠家常似的说了起来。
“你毕竟出身广阳道,自然会向着他。如今大梁危机四伏,国无长君,我也只能勉力支撑。稍有不慎,就是身死国消,夏国公如今身居高位,就算没有其他心思,麾下那些人也会推着他更进一步。哀家和陛下要是真去了广阳道,日后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噗通!”
梁仲儒吓了一跳,急忙跪下。
“太后和陛下放心,臣用性命担保,夏国公绝不是这种人!”
“这是干什么?”
太后上前扶起梁仲儒。
“你当年在广阳道主持政务时,跟哀家相处时间最长,正阳呢,又算是哀家妹夫,都不算外人。如今的形势,想必你心里也有数。幽州军覆灭,朔方军反叛,虽然北府军也损失不少,但这些年以正阳所做的谋划,只要振臂一挥,随时都能组织大军北上。梁国之中已经没人能压制北府军了,哀家这些年所做的,一夜之间,尽皆化为流水!他日后不管能不能打退辽人,平了霍天德,他都会是梁国之中最有权势之人,哀家和陛下以后都要仰仗鼻息了!”
梁仲儒听的一阵心酸,虽然他也曾想过让李正阳更进一步。
只是如今由太后捅破这张窗户纸,竟然会让他有一丝羞愧!
太后叹了一口气,心情好了不少。
“你素有长者之风,此番言论,想必你也不会外传,这些年,哀家一个人支撑朝局,实在是力不从心,让你见笑了!”
梁仲儒急忙回应。
“太后放心,微臣知道轻重!”
太后点点头,继续说:“如今级局势危急,哀家知道,当年正阳走时,在崤山给你留了一支军队,现在该是动用的时候了!”
梁仲儒有些惊讶,当年李正阳留了一万人隐藏在崤山,是为了万一永安有变,能及时保护梁仲儒,当然,也存了监视永安的意向。此事做的极为隐秘,竟然没有瞒过太后。
太后见梁仲儒满脸的惊讶,笑道:“你不用惊讶,哀家在广阳道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正阳的手段,况且哀家虽然把政务交给了你们,但平时也过问了不少,自然能看出汴州有一部分军资入了崤山,如此一来,就知道大概了!”
梁仲儒点点头。
“太后英明,臣这就调他们入永安。”
“去吧,如今永安确实需要加强守卫了!”
梁仲儒转身告退,刚走出门口,忽然转过身,看向太后。
“如果同州道失陷,太后又该当如何?”
太后抬起头,瞥了梁仲儒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
“真到了那一步,大梁三十余年的国祚算是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