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吧,所用器具不用想也知道,用的皆是上品,她哪有不喜欢的呢?
空气中传来一阵沉默,如此这般,终归不是办法,所以她说:“你有心了。”
她想了想又问,“院子周围呢?除了房子还有什么?”
听到白瑟开口询问,拂弦的心一暖,温柔地回着:“院后长了一片竹林,我在竹林里养了几只灵鸟,你心心念念的那颗若木树,我也从渠渊移过来了,种在墙角下,现在已经开满了红色的花,如你所说,若木花真的很好看。我还种了一棵迷榖,它的花也很好看,是白色的,和若木花很配,便把它种在若木树旁,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她喜欢推开门便看到几株树木,这样,总觉得充满了生机。
她倚靠着拂弦,泪水不禁又流了出来,她微微镇定地应着:“嗯。”
拂弦向来喜静,如高山雪莲不染纤尘,她记起从前和他住在成丘院子里的情景,他或手捧一本闲书,或者立于树下弹琴,或者手持丹青墨笔,画上一幅图画,或者去往东厨,为她煮上热羹。
而她呢,常常喜欢去凑热闹,喜欢去茶楼酒肆潇洒,喜欢去灯火通明的青楼欢笑,时常到半夜才回家。
他偶尔会去青楼里找她,抱着酒醉的她回家,容她贪玩,敬她轻浮,每每眼睛里都是柔情和星光。等到她酒醒时,便为她描眉梳头,拉着她听他抚琴一场,陪他作画。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爱她。一句没有,从来都没有。
所以她才会如此,患得患失,怨他若即若离。
所以当拂弦说他从来没有爱过她时,她才会轻易地相信了他。
所以拂弦说要娶宵明时,她才会独自笑到癫狂。
是否从头到尾,都只是她误了他的深情?可那些令人心痛不已的过往又该如何解释?
走过长桥,潺潺溪水声渐渐听不到了,街道旁依然房屋里林立,拂弦背着她走到了院子里。
天也完全黑了。
他终于还是背着她走到了院子里。就算再不舍,他也得放下她了。
拂弦柔声说:“时辰不早了,早些睡,我住在书房的隔壁,有事就找我。”
说完,他便转了身,果真像对待许久不见的故人一样,客客气气。
侍女忙东忙西,白瑟一番折腾之后,重新穿上干净的衣裳,独自躺在榻上。
烛火摇曳,寂夜深深,这房屋经历了世间的苍苍变化,她睡不着,于是想了想从前。
就当是怀旧吧。
从前,救下宿寒之后,朝德的婚事吹了,她便拉着拂弦来到凡间。
原本只是小住的,可住着住着,便成了长住,一住就是几十年。
由于她容貌艳丽,又时常流连烟花柳巷之地听书赏曲,有时拿着拂弦的明珠一掷千金,后来又除暴安良,捉了几个盗贼,结交了几个喜欢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日子过得也挺好。
所以偶尔会惹上桃花债。
纯良的柳公子看起来是从别的地方来到成丘的。不过,自从在湖边听曲时见了他一次后,在街头巷尾,在茶楼酒肆也总能碰巧碰到他。
这不,在燕香馆也能偶遇纯良的柳公子。
柳敬生挡住她的去路羞怯地问她:“姑娘是不是在燕香馆谋生?”
她随口一回:“是。”
原本以为,她说她在燕香馆谋生,这下柳敬生就该知难而退了吧!
可他偏偏没有退,眼中还增了几分同情。
他将一大摞金子拿了出来,说:“姑娘随我走吧,我会为你赎身,定会好好待你,让你再不用受风尘之苦。”
还是个财大气粗能一掷千金的纯良的柳公子。
“公子是要买我进府?当侍女?还是做别的用途?”
敬生一本正经:“我会明媒正娶,不让姑娘受委屈。”
她的心慌慌又惶惶,希望她不会误了柳公子终生哇。
她笑着说:“公子这般样貌,真是深得我心呢,此生得公子青睐,已是我三生有幸,怎么还敢奢望与公子比翼连枝?况且奴家日日流连花街柳巷,又比公子大上许多呢,若是从了公子,一定会累及公子让大家笑话的……”
公子脸红不已:“若是能娶……姑娘为妻,受尽天下人的嘲笑……又如何?”
果不其然,燕香馆里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笑声。
突然之间,她看到拂弦就立在不远处,脸色铁青,一个姑娘从了上去,他轻轻推开姑娘之后,就那么呆呆地皱着眉望着她,什么也没做。
她多么想他能冲上来,不管不顾的把她抱起来,然后对着柳公子冷冷地说上一声:这是我的女人,岂容尔等有非分之想?然后抱着她潇洒的离去,让所有女人留在原地羡慕不已。
原谅她关于公子佳人的书听多了,想得也有点偏。
她回绝着柳公子:“可是我已经早就有了心仪的人。”
“他是谁?”
“他是神仙。”
众人又笑了,哈哈大笑着说:“白姑娘又在说胡话了,若是如此说,柳公子岂不就是神仙?甚至还要赛过神仙?”
她偷偷瞄了一眼拂弦,还好还好,神色如常,连眉毛都没皱。
有人附和:“正是,正是,柳公子这般样貌,才华出众,白姑娘你还是从了人家吧。”
又有人附和:“对,对,从了人家,公子娶得心上人,姑娘嫁得好夫家,岂不两全其美?”
柳公子又卑微地询问:“要不姑娘再……想想,我是柳侯府的二公子,无妻儿子女,家中只有一个小妾,若是姑娘介意,我便即刻回府遣散家中妾室,只忠于姑娘一人。”
众人啧啧称奇:“多么痴情的公子啊!这是谁家的女儿,竟然有这等福气!”
呵,“多情”且无情。
议论之声将她淹没,她抬眼四望,燕香馆里已经没有了拂弦的身影,他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的心更慌乱了,比怕误了柳公子终生更甚。
为了柳公子的面子以及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她只得无心地敷衍着:“好,好,我考虑考虑。”
说完,她便走了,在馆子里找了一圈,怎么找也没有找到拂弦,他兴许回去了。
她也回到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