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赵度:“姚槐那边怎么样了?”
“南门聚集了淮王所有兵力,南门之中没有放进来任何敌人。”
“孤是问你,将军可曾受伤?”
“这,属下不知。”
“越儿……”
怎么传来了太后的声音?
她拿着明珠转过了身,果然看到了太后,太后的脸上有些微的焦急之色,目光冉冉望着她。
殿外尸横遍野,混乱不堪,虽然她跟随先王历经风雨几经宫变,她的身边又有人保护,但毕竟刀枪无眼,敌人防不胜防,她怎么来了?
姜漓漓皱眉提着沉重的身子极快地走到太后身旁,未等她开口,太后便说:“越儿,可有受伤?”
“母后不必忧心,孤未曾受伤,倒是母后,外头混乱不安全,快快回永安宫吧。”
太后深沉地说:“越儿,形势紧迫,淮王大军虽有姚槐将军阻挡,但毕竟敌众我寡,情况不容乐观,东门外敌云集,恐已有贼人攻入,越儿你几乎将侍卫都调开了,你孤身在此,母后不放心,你随吾去永安宫母后才安心!”
太后向来行事稳重,今夜她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怎么能去永安宫呢?姜越快回来了,她得立刻回她的长守宫去,做她的长公主,她得回去看看,也不知道青阳裴趁乱走了没有,她放心不下他。
厮杀声越来越近,从东门方向攻来的气势汹汹的敌人,已经不远了。
她皱眉,耐着性子说:“有大批敌人正往这边赶来,此地甚是危险,母后先行回去,将士们都在此,孤怎可先行离去?”
太后脸色越发焦急,她说:“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得随吾回永安宫,你是姜国的王,是姜国的希望,怎可以身犯险?养一方将士,就得平一方叛乱,逆臣贼子自有将士去灭。不到万不得已,你又何须亲自出手?永安宫中有密道,越儿你快随吾去长守宫中避一避。”
她体力不支,不能再过多消耗时间了,太后待在这儿极度不安全。
她嘶哑着喉咙说:“若是孤在国家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躲了起来,那还有什么脸面去治理天下?母后请回吧,漓漓独自在长守宫,孤把她的侍卫都调走了,她一定惶惶不安,孤去看看她。”
太后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她的双眸里甚至有些愤怒,她满头金钗衬得她威严无比,她苦口婆心地劝着她的“儿子”:“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漓漓这丫头,长守宫地处偏僻,敌人断不会注意那偏僻的行宫和不起眼的她。此去距离遥远,甚是危险,漓漓本来命不久矣,你身上系着姜国荣光,又何必为她多此一举?若是她不幸死于混乱,也是她生于王室的不幸,你届时……”
她命不久矣就可以抛弃吗?若是她死于混乱,就只配得到一句是王室的不幸吗?
“够了,母后!”
她压低声音说着,她确信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握紧着装有明珠盒子的手轻微颤抖着。
她看见赵度皱着眉担忧地望着她。
赵度也在同情着她吧。
姜漓漓看了看太后,她的话语是那么自然,她担忧地望着她“儿子”的表情是多么真诚。
她是她的女儿啊,她怎么能说出这般冷漠的话?
姜漓漓深吸一口气,她变得柔和起来,微笑着说:“她到底是孤的亲妹妹,母后殿中有江北王与吴阴王的家眷,他们于这场战争而言至关重要,您请回吧。”
她已经见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漠,也忍多了孤独几许,那颗炙热的心早就已经该冷了,此时此刻,怎么还是有千百种心酸冒进了她的眼睛里呢?
她转过了身,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太阳会西落,水自低处流,人心本就偏。
人心就本偏,她这样安慰自己。
她眼中含着泪水,这一切的一切,她假装都不知道。
她转身而走,没有任何留恋,她走出了这让人压抑的大殿,对着跟着她的赵度说:“你统领剩下侍卫去支援姚槐也好,就守在这长和殿也罢,别跟着吾。”
上元节的夜里天色暗淡,阴云阵阵,春寒料峭,远处厮杀声声,她在若隐若现的朦胧月光中独自走回了长守宫,除却在路上见到几个逃窜的宫人之外,一路无惊无险,甚是平淡。
她跨进了她的长守宫,一阵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恶心的血腥味,定是她衣服上沾染的血太多。
姜漓漓瞧了瞧她的庭院,一派死寂,自打她调开了宫中侍卫,宫中的盛景便不再,没有光亮的烛灯点缀,没有穿着青色衣裳的人静立庭中,除却满堂萧条的枯草,她再没有见到他人。
她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望着偏殿,偏殿没有光亮,门紧紧闭着。
青阳裴......走了吗?他应该走了。
不必落寞,走了也好,她本来就盼着他走的。
姜漓漓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她双眼空洞,颓然地立在自己的宫门口。那样子像极了一个离家多年的人,在风烛残年之时回到自己的故乡,希望能再见到自己的亲人,结果家中荒草丛生,再没有等她的人,她只能孤独地了此残生。
她轻叹,走进庭院中,踏上青石铺就的长路,血腥味越来越浓,那气味,可能不是从她的衣服上传来的。
姜漓漓朝地上望去,庭院中的树影下卧着几个人影,他们一动不动倒在地上。
她微微惊慌,她来时思绪过重,竟然没有注意到庭院的死寂太不寻常,今日清晨她调开北冥信风以及吴铭时,为了确保宓香安全,她还留了四个有些修为的人在殿中。就算叛贼入侵,宫中侍从贪生怕死,四处奔逃,这四个侍卫也绝不会逃走的。
她匆匆跑上去查看,侍卫的身体已经冰凉多时了。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青阳裴他会不会......有事?
她不敢多想,推开偏殿的门,冲进了偏殿中。
“青阳裴?青阳裴?”
她急切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回响,可是殿中并没有他的回音,她打开装着明珠的盒子,取过里头的明珠,暗淡的珠光没有照亮空旷的殿堂,但也足够让她看清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