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冒充姜越以来,他便时时为她忧虑着。
那日,她叫他去长守宫拿药时,他一眼便认出了她。
当时,他不明白她冒充王君的缘由,却也没有揭穿她。
后来,她还有模有样的上了朝,他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眼前的这个女子,竟有这般的谋略和胆量。不过她有一段时间都手足无措有苦不能言吧,她该是多么无助啊。
自那日起,他便派人盯着岑良的动静,因为他曾无意撞见过岑良与王君暧昧之事,他怕岑良把漓漓当成了王君。
晚风起时,他听人禀报,说岑良连夜进了宫,他快马加鞭,踏着风雪,前来护着她。
姚槐打量着姜漓漓,她的神色正常,只是添了几分疲惫之气,以她的聪明和修为,应该是他白担心了。
“臣……突然想起辰泽将军的副将,他同臣一同回的王城,辰泽将军多年未回王城,甚是挂念公主,但苦于边疆事务繁多,不能回宫,便派副将二术回来代为探望。二术他颇有才能,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臣便举荐二术担任王城南门副统领之职。”
不过为二术谋个区区王城南门副统领之职,他敬远侯府世子、堂堂上将军需要在这飘着雪的夜里如此火急火燎前来求见吗?
他们一个个的,是嫌他这个王君太闲了吧。
她灵机一动,青阳裴来,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前来威胁她,岑良来也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么姚槐前来,也是来探究她的身份的?
她曾着男装与姚槐朝夕相处,他会不会早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姚槐曾送她昙花做的玉囊……他定然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望了望姚槐,那微皱的眉间、柔和的黑眸里尽显担忧……应该是如此。
既然他不动声色,那么她也装作不知好了。
炉火熄了大半,殿门又开了几次,灌进来不少冷风,时辰不早了,外头的雪定当又厚了几许。
她熬不住这样寒冷的夜了。
姜漓漓说:“孤知道了,世子举荐之人,孤定当安排妥当。”
望着她一脸倦色,姚槐微微心疼着:“时辰不早了,王君早些休息,臣告退。”
他也知道时辰不早了。
姚槐走了,走进了漫天雪地里。
可是屋子里还藏着一个十分难缠的人,他不动声色,在布帘后,冷眼观看着这一切。
他和姚槐都知道了她的秘密,一个以此威胁她,一个却把秘密默默地藏在心里。
青阳裴又知道了一个秘密,姜越与岑良的事情,他又可以笑着好好利用一番了吧。
待姚槐走出去好远,姜漓漓重新坐于案前,她拿起竹简又将它放下。
这重重叠叠的竹简,她实在看不进去了。
青阳裴从布帘后走了出来,走到她身边坐下并叫了声:“漓漓。”
姜漓漓恼怒着他:“青阳裴,吾警告你,若你将此事说出去,吾必然会找你算账!”
青阳裴并未在意她说的狠话,他问:“你掌心里的疤痕怎么来的?”
“被你放在心尖上的桑羽伤的,你满意了?”姜漓漓没好气地说,“赵度!”
赵度迅速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抬头看了看姜漓漓,她的眉目里,染尽了风霜。
“王君有何吩咐?”
“将此人押回长守宫,好生告诫北冥信风和吴铭,叫他们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与青阳裴接触,包括长守宫中的侍从,若是青阳裴再出长守宫宫门半步,便要小心他们的脑袋。”
“诺。”
半月之后,元日已过,冰雪已融,淮王果然从封地回来了,他直奔王陵,为丽夫人祝寿。
与此同时,传言四起,说有人假冒王君,真正的姜王出现在珉国境内,已死,死于珉国高人的剑下。
刚听闻此消息,她坐立不安,心惊了又惊,她的王兄,可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她立刻派出暗卫,秘密寻找姜越。
那些听到了风声的人民纷纷猜测,既然王君已死,那么坐在王座之上的人是谁?
与此传言一同传回来的,还有珉国更储的消息。
姜漓漓不知,当细作历经千万辛苦传回这个消息时,此事已被人公告于天下。
珉国国君密立长女之子为王太孙。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珉国国君的女儿有二,长女,嫁给了司幽国先王,生下了……殷岱。
珉国老国君立司幽国国君为王太孙,难道,他放弃青阳裴了?
她握着密信的手颤了又颤,若是如此,青阳裴该怎么办啊?
昨,天又生异象,天空中有白色长虹穿日。
祭司匆匆赶来觐见,他头发又白了几分,偌大的眼袋松松地挂在他的眼睛下,看起来就像个古稀之年的糟老头子。他穿的那件暗红色的袍子上绣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图案,使他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祭司的声音在长和殿回响,他说:白虹贯日,主社稷危亡,君王不测。
她把他赶走了。
今,她坐于王座之上,立于屏风之后,听众位朝臣放言高论。
那些厚重的积雪已经刚刚消融,但寒气却好像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她吃了两颗墨寒特制的药才将身体里的严寒压制,但仍然全身乏力,头疼欲裂,还有些昏昏沉沉。
此次上朝,姜淮来了。
有人提议:“珉国更立王储,看来珉国国君已不重视青阳裴,既如此,留着他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将他杀了,以振国威!”
是谁?走漏了风声?把珉国更立王储的消息放了出去?
姜漓漓皱着眉说:“青阳裴已是长公主的面首,若要处置,也当随长公主心意。”
子伯发言:“长公主已经许配给敬远侯府的世子,若她还留着面首,叫世子情何以堪?再说青阳裴留在王宫,是个威胁,之前,他引诱公主出宫,制造魑河血案,他能忍常人之不能忍,绝非池中之物,还请王君三思。”
宗伯周琰以苍苍之音附和:“司寇说得对。”
他们言之有理,可她偏偏不能认同,甚至有些讨厌说这话的人。
她突然发现,即使青阳裴曾如此对她,她仍舍不得他死,还千方百计护着他。
她突然有些害怕,那只紧紧抓着衣袖的手沁出了细汗,她怕局势失控,朝臣跪求,她护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