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过了一个半个多时辰有人来报说有马蹄声朝东处跑去!
审问很快出了结果,书生所谓的大金勇士只是两个喀尔喀部的蒙古人,并不是女真人。
得到的消息却让朱文大吃一惊,皇太极自南苑一路收集物资边打边走,已经到了良乡城东山岗扎营!
前些日子,也就是上个月,皇太极率大军设立营地在城北,率右翼诸贝勒率军进攻德胜门,击溃了宣府大同来援的明军。贝勒莽古尔泰率领的左翼进攻广渠门门袁崇焕的辽军时好像打的不怎么好,八旗军伤亡颇多蒙古军溃败,将领索诺木阵亡。
随后八旗军驻扎在南苑,搜获大量物资。
左安门、沙窝门交战互有伤亡,说是明军营垒坚固,正黄旗还死了个军官。
朱文看向唐指挥使,后者有些心虚将头转向别处……
说好的信任呢?不是说西边最安全吗?我说南边安全,一路非得在那鼓捣……
本来要是走南面老早就能知道南苑丢了,掉头就能跑,这下子好耳朵一软被说服了,在错误的道路越走越远……一个个都是坑货!
守固安也行啊,偏偏又遇到解知县这坑货!要是早些知道皇太极在这边,自己还有机会再往回挪下位置……现在完蛋了,动都没法动!出城就特么得死!朱文觉得自己心态要崩溃了!这已经不是捅马蜂窝了,这是把脑袋扎进了马蜂窝里啊!
“把三个猪头拉下去先关起来,别弄死了!活的比死的值……有用!”朱文看着三个鼻青脸肿的俘虏吩咐道。
等几名军士把人带了下去,朱文看向大伙。
人人脸色沉重,唯独汪铭涛……依旧一副吊儿郎当样,不愧是小混混出生见过大场面,面对千军万马只要递把砍刀就敢往前冲!
党知县只说自己有守土之责,若是建奴来犯必当死守城池!已经做好了城破身死,以死报国的准备……说完就领着县城里的一干人先去查看城防了……
唐指挥使倒也光棍,朝众人拱了拱手,说自己身为世袭卫所官,世受皇恩,绝不能辱没了祖宗的名声!定当力战到底,以死殉国以报皇恩……
“只能坚守,按那俘虏说入边墙时大概有三万人!这些时日恐怕又来了些!后金兵可能是三抽一,加上跟役包衣兴许有两万!蒙古各部一万左右!应该不会过四万!”
“后金也是滑稽,各牛录抽人凑一块……直接派几个牛录出来不就行了?”赵桐点了根卷烟。
“就跟以前打架一样,抽人!我估计他们入关抢劫,有些人怕分不到,于是每个部落出人,能不能有收获就看自己能不能抢到了。”汪铭涛也要了支烟。
“拿出来分一下!别说没用的,想想怎么办?”朱文冲两人问道。
赵桐撒了圈烟道:“现在跑不了了,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有大车也跑不过,只能打了!”
“怕啥,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干他就是了!皇太极啊!万一把他弄死了呢?咱们就在道上出名了啊!”汪铭涛兴奋道。
见唐指挥使看向自己,朱文老脸一红道:“我要是真害怕,出海时就劫船跑路了,几千人哪不能去?谁不怕死?你要看着自己要死了会不怕?我在怕死了白死,怎么才能多拉些垫背的!好好做买卖挣钱不好吗?他特么入关干嘛?真特么想掐死他!”
“只能守,守到开春!后金必然撤退!他们人少我们人多!他耗不起!”
“第一仗就打疼他!死伤的人多了,他就没法打了,这是在京城!不是在关外!他耗不起!”张岳又点了根烟,恶狠狠道。
“不要出去野战,利用火器优势守住防线!只要守一个月就行!打到他不敢攻城就行!”朱文认真道。
“那要是大军围城呢?”阿虎问道。
“他围不起!三万人得吃得喝得拉!各路勤王军在赶来!死伤一多搞不好就得撤!”朱文回答道。
第二日一早,最先出现的是后金哨骑,随后便是后金大队人马出现在东城外,远远望去后金旌旗招展如同蝴蝶飞舞,只是这些蝴蝶是要人命的……只是守城没人认识后金旗号,唐指挥使只认出一些和明军相似的旗帜,随口估摸着对方像是镶黄旗?
朱文和唐指挥使初步估计对方约有三千人不到,随即吹响号角令各部着甲就位,胸墙后两排火铳手开始装填弹药,中间各炮位也装填完毕!
刀盾手手持小盾,配合长矛手排成一排支起了长盾,身旁还摆放着标枪。
后金出动的是还真是镶黄旗,领着蒙古骑兵,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第一是因为良乡不但拒绝招降,还扣了传话的两名蒙古骑兵。第二则是出于犒赏,根据哨骑回报良乡城并无官军,城上只有乡勇旗帜。所以便派遣达尔汉前来攻打良乡也算是对镶黄旗近日勇猛的赏赐。
达尔汉望着良乡城,区区一个县城也敢拒绝招降?也好,这样大军便可以直接屠了这座小城!根据探马回报,只有城东设有胸墙,应该是兵力都布在了这里,那就从这里击败你们!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尼堪,靠着乡勇凭借一道泥墙也想守住?今日便让你们看看大金勇士是如何从正面攻破城门的!
一旁的梅勒章京却不这么认为,这些乡勇明明可以据城而守,在城墙上不是居高临下更易防守吗?
达尔汉却指着地面笑着说:“将地面泼水结了冰不易跑马,县城四面都是如此,就连城墙也泼水成冰防止攀爬,如有强军何必如此?若是强军必有马队骑兵,这地面这胸墙不是堵了自己的路吗?城上也不过几门碗口炮,怕是只能打到胸墙内的乡勇!此处布置简直不知所谓!应该是这帮乡勇们以为得了城内的火铳就能借此墙挡住大金兵锋!”
梅勒章京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入关以来未见有在城前布有胸墙的,怕是后面有伏兵!”
“伏兵又能如何?听那牛角号必是乡勇,即便就是是明军守护,我以楯车掩步卒前行,披甲骑兵随后,火铳如何能破?五十步以弓箭抛射胸墙内,掩护步卒杀入,包衣跟役毁其胸墙,只要打开缺口披甲骑兵即可冲杀,敌溃必会逃向城门!正好追杀过桥,夺其城门!”达尔汉胸有成竹道。
“固山额真所言极是,即便城门里面被巨石堵塞,城墙上守军抵抗,我们也可用弓箭压制,待绞杀完城外守军便可以云梯攻城!”阿山在一旁附和道。
低沉悠远的海螺号响起,后金兵开始披甲做最后的攻城准备,阿山原本不用上去的,但他还是向固山额真提出了出战的请求!作为三等副将且作战勇猛,达尔汉同意了他的请求。
号旗挥舞,两翼的蒙古骑兵开始试探,缓步出阵。缓缓朝着对面压去,楯车在包衣和跟役的推动下紧随其后,排成一排向前冲去,后面是有甲步军和无甲步军,骑兵速度由慢变快,到了百步距离对面城楼除了响起一声唢呐声,胸墙后依旧没有没有动静,到了六七十步蒙古骑兵开始抛射两轮弓箭试探,到五十来步时突然掉转马头向两边退去……
一声刺耳的哨声急促响了几声,明军开始冒头在胸墙架起稀稀拉拉的火铳,几声长哨响起时胸墙上的火铳开火了,一连串的火光伴随着硝烟和爆响,蒙古骑兵也朝胸墙平射出手中的弓箭,明显听到了胸墙后的有不断哀嚎声,又有一排火铳架在墙上开火,三轮射击后,蒙古骑兵早就跑到了远处,胸墙上的火铳又隐了下去。
几匹中弹的马匹倒在地上悲鸣不时的挣扎着想要起身,一个蒙古骑兵任由马匹拖着自己转来转去,在地上留下大滩的血迹。还有二三十个蒙古兵掉落在地上,有几个在痛苦哀嚎,一个蒙古骑兵勉强爬了起来,捂着胸口跌跌绊绊的想要往回走……只是没走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胸墙后的哀嚎声逐渐轻了下去,很快便没了声音,明军阵地又和先前一样悄无声息。
有几个蒙古骑兵趴在马上跑回来后,大口的往外冒着血,显然也是没救了,一波试探蒙古兵死了三十多人,还有十多个中弹受伤的,马匹也有不少中弹!
几个蒙古台吉脸色很不好看,只是试探一下便死了几十人!
达尔汉安慰了几句,又指出对方犯的错误,只是为了试探明军,骑兵不用靠的太近,无甲骑兵冲的太前,第三轮箭射的太慢,给了火铳射杀的机会!不过明军的哀嚎声损失也应该不小!
城上唢呐再次响起,楯车已近六十步!包衣和跟役加快了速度,身后的无甲兵已经开始射箭。
一阵古怪的号声,胸墙下响起沉闷的炮声,伴随着腾起的白烟。
炮弹打在楯车上发出嘭嘭的巨响,楯车后的后金兵从楯车间的间隙处看到了那些火炮发射的位置开始朝那进行抛射……一枚炮弹斜着从两辆楯车间隙中射了进来,擦着推车包衣的左腹,击中一名甲兵胸口,直接两人打得向后摔去,鲜血溅的到处都是,包衣倒在地上哀嚎着,肠子流了一地,一脸哀求的看着从他身边经过的人,终于一名甲兵用顺刀帮他结束了痛苦。
相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他楯车后……
达尔汉听到炮声不由紧张的直了直身,还好听声音和发射速度应该是明军的小朗机炮,只是比以往快了些,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几炮就得炸膛!对方打的太急,这距离不可能击穿楯车。只要过了五十步!趁对方火铳装填时就能冲阵了!
一旁的梅勒章京不知为何有些不安,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现在攻打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说什么都没用了!
离胸墙越近,压力也就越大,该死的守军竟然在地上挖了坑,有两辆楯车轮子陷到坑里包衣正在那往外抬!
车阵出现了缺口!有部分明军火铳手冒着箭矢开始朝缺口射击了,陆续有包衣和无甲兵中弹倒地。箭矢不断射向明军,不少明军中箭,轻箭落在对面发出叮铃当啷的金属撞击声……
楯车后的阿山听到声音就知道,那是铁甲!这绝对不是乡勇!侧身一箭射向对面,一名明军火铳手脸上中箭,向后倒去!
“速度再快些!冲上去!”牛录额真催促着推车的包衣!
古怪的哨声又响了两声,接着便有更多的火炮响起,有几辆楯车竟然被击穿了,穿透的炮弹只打到一名甲兵,但飞溅的碎木刺却把推车的包衣打中好几个,一个个在地上翻滚,有包衣捂着脖子惊恐的呆立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血往外喷!阿山脸上有些疼,嘴里有血,一摸是根木刺,拔了木刺感觉有点漏风,阿山有些疯狂,一边不断咒骂着打造楯车的工匠,一边冲过去推着楯车继续前进,其余的无甲兵也跟着帮忙推车!
冲在最前面的楯车已经破损严重,随后几辆也好不到哪去!
五十步了,再往前点就好了……
随着后面传来的冲阵的鼓声,拿着牛皮盾的步兵向前冲去,后面的开始射箭!
阿山有些后悔,应该骑马跟在后边的!
后方的骑兵也发起了冲锋!
胸墙后各种哨声连续吹响。
火炮打出了一轮霰弹,铺天盖地的弹丸朝着后金军泼了过去!牛皮盾根本就扛不住,连带持盾的披甲兵直接被打成了筛子,那些无甲兵和跟役更惨身上全是血……
后金冲阵的队伍直接空出了一片。
趁着间隙胸墙上架起了一片黑黝黝的火铳!明军浑然不顾后金骑兵射来的箭矢,一时间,胸墙上宛如闪过一条火龙,腾起一片白雾……胸墙上噼里啪啦的爆响,两轮射击伴随着火炮的配合,前方的后金步军几乎被打空了一半。
后金的骑兵很快分散开继续前冲,不少披甲骑兵被也被击中,纷纷落马……
一声极为响亮的哨声响起!又一批火铳手开火了,还夹杂了沉闷的小炮声,这次中弹的后金兵披甲骑兵更多,还有几名穿着银色铁甲的披甲骑兵……
十五步距离仿佛就是一道鸿沟!
后金响起了鸣金声,骑兵率先调转马头向后飞奔,步军也跟着向后边跑边回身射箭,
火铳声开始变的不紧不慢,每响一声就有人倒地,到最后便的稀稀拉拉。
阿山想着:“已经离那道该死的墙有百步了吧?好在刚才楯车轮子卡住,自己冲的慢了些……”
后面又是几声铳响,前方一名甲兵背后像是被东西撞了一下,猛的顿了一顿,然后一个踉跄,跑了几步扑通倒地……
这可是穿了棉铁甲啊,离着百步了!还好自己里面还套了层锁子甲!
又有铳声响起,阿山感觉背部被人用力捶了一下,有些发麻!跌跌冲冲的又跑了两步,低头看了看胸口没事,随后身体里面一阵剧烈的疼痛,嗓子一下控制不住,一口鲜血夹杂着碎肉喷了出来,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不该来的……眼前一黑,一下扑倒在地上。
胸墙内一片混乱,一些脸部脖子中箭的火铳手被人抬下,不少人身上都挂着箭矢,只有少数人还在射击,其余的都在忙着清理铳管,火炮手还好只有几人被从射击口钻入的箭矢伤到。长矛队的盾牌上钉满了箭,几个倒霉的刀盾手脚被射中!汪铭涛肩膀挨了一箭,还好伤的不重!赵桐满脸都是黑灰,腮帮子吹哨子吹的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