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天，船终于到了倭国一处港口，用周掌柜的话说，今年差不多晚了一个月！码头已经停泊了不少船只，不远处那一片门口挂着招牌的砖木建筑想来就是店铺货仓了，人来人往的倒也算是热闹非凡了……船到港口自然有相熟商行的人接引招待，水手们肯定是不可能全部上岸的，只能分批安排。
“这难道就是长崎？我们也算是出国了？”张岳安奈不住兴奋激动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川崎……看着也就是个大岛！”汪铭涛撇了撇嘴。
“小伙子！难得来一趟，一定要为国争光啊！”
汪铭涛若有所悟，两人相视嘿嘿一笑……
周掌柜让张岳汪铭涛俩人跟他一起上岸，说是到了第一件事就得拜码头！
两人只能压下好奇心，老老实实的跟着周掌柜几人去见商行管事，谁让自己也有一船的货要卖呢？
一众人被引去了镇子边的一处大院，瞧着也就是围墙高那么一点，据说是商铺管事的住处。进了院门，张岳有些失望，铺了石砖的地面，墙角种了些半死不活的植物，院中既无树木也无大石与后世电影里所见的日式景观庭院差了十万八千里……还不如朱文在县里的那处院子，至少朱文还附庸风雅的种了些竹子围上一圈石头。
房子倒是与记忆中的样式有些相符，木板搭建的房屋配着造典型的日式传统门窗，只是糊的窗户纸有些发黄……看来也就那么回事，算不得大户人家。
进屋就是榻榻米，管事早就接到通报已经等着了，双方寒暄了几句后便跪坐下来。管事招呼一声，屋外便有侍女端来酒水，张岳二人闻到一阵脂粉香味，瞄了一眼后便立马目不斜视，心中那点小心思荡然无存……一个个画的跟鬼似的，还特么一口黑牙！
有资格和管事交谈的只有周掌柜，其他人只是陪客而已，两人识趣的竖耳听着不敢胡乱插嘴……
从双方交谈中也获知了不少信息，此处是后世五岛列岛并不是倭国的长崎港，管事的东主姓李是李旦的后人，至于李旦是谁两人并不清楚，开始还以为是唐朝某位皇帝和海盗扯上了关系？只是隔得时间也忒长了些吧？后来才知道这李旦原来是郑成功他老子的义父……算是干爷爷？如今郑家和李家听着好像也不怎么对付，像是姓郑的吞了李家百万两银子，还接收了李家合伙人严思齐的势力？
郑成功两人是知道的，那可是国姓爷……民族英雄！只是时间好像又对不上了……现在可是崇祯元年，收复台湾好像是清朝的事，时间跨的有点久。现在他娘的是谁来着？对，郑芝龙！这家伙是要招安投降的，后来好像要降清……死了！然后才是他儿子郑成功……不过，去年死的许心素是谁？怎么又蹦出个刘香？两人不由而同产生一个想法，能不能容他们先穿回去买本历史书瞧瞧？
两人绞尽脑汁在那回忆，脸色不停变幻，那李家管事也发现两人异常，不由看向两人。
“两位贤侄可是身体不适？”周掌柜也察觉到异样。
“啊，只是听到管事谈起这各位海上人物想起些东西。”张岳随口应付道。
“这两位是？”管事看向周掌柜。
“我女婿的两位好友，这次跟着出海见见世面，以后还望李管事多加照顾。”
“好说，好说！不知二位想起了什么？”管事好奇道。
张岳犹豫了一番，道：“郑芝龙怕是要招安！”
屋内一下子静可闻针……
“贤侄啊，此事可不能胡言！”过了许久周掌柜才开口道。
“我也是听朱文说的。”张岳赶紧撇清自己。
周掌柜一听是自己女婿说的便不再说话，省的麻烦扯到自己头上。
管事一见便赶紧扯开话题，谈起近些日子的货价。
双方在略微讨价还价一番，事情也就定了，只是张岳他们的那批布料绸缎要看过再说。
管事的对两人提及的香水和沐浴露也有些兴趣。
两人便取出样品，做了介绍。又将一份包装精致的送于管事算是礼物。
香水好像听过，红毛番那边的东西，沐浴露就没听过了，即便觉得新奇管事的也不敢一下子拍板，便决定先两人让送批样品过来放在店铺里看看情况。
俩人觉得费尽口舌换来这个结果实在是与期望相距甚远，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现实，看来这年头跟后世一样，外贸也不好做！
样品送去两天了，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倒是船上的布料绸缎瓷器卖了近五万六千两银子，这趟看来是要白跑了……
前方是绝路希望在转角……正当俩人一筹莫展时，转机出现在一群西洋人身上，有水手见到一群洋人，一个个跑到船头看稀奇……两人被手下的好奇心吸引，以为他们在看美女，跑去一瞧……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居然特么是在看老外！
红头发绿眼睛两人又不是没见过，于是便不再跟着围观，只是李力突然提议看看该去看看老外的夹板船？于是下了船朝洋人大船停泊处走去。
路过那几个洋人时，险些被他们的味道熏到……隔了老远就闻到一股古怪的臭味……
汪铭涛若有所思，突然取出一小瓶香水往身上抹了些……
“卧槽，你居然开窍了！”张岳诧异道。
“呵呵，是吗？”说着汪铭涛将香水全撒到了张岳身上。
两人的举动，以及飘散开来的浓重香味成功吸引了那几位洋人的注意，居然朝他们走了过来，汪铭涛得意的朝张岳使了个眼色……
几个洋人礼貌的躬了躬身，开始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两人傻眼了……一句都听不懂！甚至无法确定对方是哪国人。试着用蹩脚英语说了两句，结果对方也是听不懂，双方陷入了尴尬中。
好在一会就有通译跑了过来，双方鸡同鸭讲的局面才算结束……
开始还好，对方询问他们手上的香水是从哪里买来的，两人开始忽悠说这是大明贵族所用，制作如何不易，材料如何金贵……对方听了也频频点头，让两人不禁心中窃喜。
只是聊着聊着就不对了，对方好像对香水有所了解……话语渐渐变成了如果他们提供更好的西方香水自己有没有市场销售？这特么什么鬼？怎么聊成两波香水商互相推销了？格拉斯又特么是哪？难道自己得穿回去学下世界史香水史？
其实这些荷兰人也在震惊中，眼前两位明国人居然在销售香水……欧洲人为什么从东方进口大量香料？那是用来制作精油香水掩盖身上的体味，而且那些调香工艺都是由调香师掌握，现在看来明国显然有人也掌握着调香工艺！
张岳两人不想再聊下去了，打击太大了……装作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便要告辞。
突然一个荷兰人喊住了他们，表示愿意帮助他们销售一部分香水……
两人笑了笑，这在开玩笑吗？帮助销售而不是购买，万一拿了货人跑上哪儿去找？没有答应对方，只是送了他们一小瓶香水。
码头上的动静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于是有人便找上两人想要购买些样品，却被两人理智的拒绝了，告知样品李家的商铺就有，让他们去那里买。两人没精打采的回了船上，也没心思去看什么夹板船了……
傍晚时分通译居然带着荷兰人找上门来了，说是想要看看他们的货物。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于是又介绍了沐浴露和肥皂，结果人家根本没感兴趣，对于一年都不一定洗上一回澡的西方人来说这东西就是多余的，再说这玩意西方也有，看着虽然有些不如，但是用来洗衣服足够了！
其实他们看上的还是这些香水香露，想着将这东西卖给马尼拉的有钱人……毕竟自己不说谁又知道这东西来自哪里？最后荷兰人吃下了近一半的香水！
至于价格，张岳开口就要五万两，对方嫌贵，这一半的香水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数量，居然敢张口要五万？张岳老脸一红，当时坛坛罐罐的被急着分装成小瓶，具体多少数量的确是没统计。
两波奸商一番唇枪舌战，最后三万五千两成交，不过荷兰人耍了心眼，说要用鹿皮抵一部分银子，两人没同意，结果又换成了铅，抵了一万两白银……
荷兰人还想继续用东西抵，只是实在没什么张岳想要的，于是提出用俵物来抵……两人立即警惕起来，这地方唯独不会缺的就是扇子倭刀之以及俵物！
汪铭涛想了想提出想要买夹板船，结果轮到荷兰人拒绝了……要是倭国的船还可以考虑，通译拉着荷兰人去一旁说了几句，于是对方又提出可以用明国的福船来抵，由这里的商行做保，两条新的大福船抵七千两半年内交货。两人一商议咬牙同意了，不过交船地点得在寻山后所！
对方不知道这寻山后所在那，两人好一阵解释，见对方还在怀疑，张岳大怒直接掏出了百户的腰牌！
通译大惊，急忙又拉着跑一旁解释，荷兰人看张岳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了，思考过后还是答应了要求。
两人要知道大明朝早就跟荷兰人交过手的话，估计打死也不会掏出这腰牌……
张岳洋洋得意，于是本着长期合作的想法，告诉对方将来若是路过需要补充给养可以去他那里……
荷兰人脸色一阵变化！
汪铭涛却觉得不妥，在对方看向自己时，连忙解释自己只是和百户大人合作买卖的，并不是大明朝廷的人。
让人卸货搬去荷兰人的船上，汪铭涛也跟着上船看了一圈，暗中给了通译一份银子询问了几句，不由得开始担心，荷兰人果真船坚炮利！见船上还有华人水手，心中又打起了主意……
第二天两人正指挥手下，将镇子里运出来的铅块装船。李家的管事来请两人说是东家想单独一见。
将船上的事情交给老万，两人随着管家去了先前的院子。
东家是李国柱，李旦之子，如今接管了五岛上的买卖。两人很没礼貌的打量了对方一番，三十多岁长相普通，有种扔到人堆里认不出来的那种感觉，毫无想象中的枭雄之姿……
李国柱心中虽有不悦，但更加确信了两人的身份，这百户身份怕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幕后是哪方势力？
安排两人入座，拍手让侍女送上酒菜三人边吃边聊……
双方所谈让李国柱大为震惊，原本是为了寻找话题，随口提起的海上各国势力，不想他说弗朗机对方马上问起了葡萄牙西班牙还问及两国合并是否属实，说起荷兰人对方居然称其海上马车夫又顺口谈到了这个低地国家是否真的脱离了西班牙？欧洲的宗教战争是不是已经开打了？又问他是否接触过英格兰人……
很遗憾，许多欧洲发生的事情李国柱也不清楚。唯一能告知的就是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并不和睦一直在打……至于南洋的马尼拉目前是西班牙人占据，大员南部有荷兰人建立的城堡，北部西班牙人也建座圣萨尔瓦多城……
最后李国柱问出了真正的问题，郑芝龙真的会诏安？他去年可是打败副总兵俞咨皋，杀死许心素啊！
具体什么时候诏安两人说不上来，只说是听朱文所说，时间应该就在今年，郑芝龙接受熊文灿的招抚，估计现在还在谈！到时便是一家独大……
李国柱打听起朱文，两人遮遮掩掩只说是寻山后所的千户官，也有个千八百兵，如今做这海贸实在是为了扩军养兵……
李国柱是绝对不会信相的，一个千户敢让手下百户放洋走私？要么背后有人撑腰，要么野心极大！按他们从荷兰人那购买的那几万斤铅来看后者可能性居大！
试探着问了下要不要购买些硫磺回去，结果张岳嘴上说是少买些，实际却是先来个两万斤回去看看合不合用……
少买些就是两万斤？还合不合用？如今这东西主要就是用来制造火药，你两万斤得做多少？
于是又问有没有硝石渠道，这东西在倭国相当紧缺，利润极大！
两人来了句自己军中都怕是不够用！
李国柱心中笃定，希望想要见见朱文……还出了五万两收了他们的香水肥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