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投胎，你又想丢下我——”
一个“又”字已经暴露问题，姝予只装不懂，面露困惑道：“人死了，难道不会被鬼差抓去投胎么？”
“不许！我们明明那么相爱，为什么要分开？”
那乌青色的一团轮廓太过气愤，渐渐显露出了真身。
周围的环境因为他的发怒，变得越发幽暗阴森，空气中夹杂着哭泣和求饶的声音，这让本就神秘的顶楼，越发恐怖了。
离得很近，姝予能勉强看清他的长相。
说实在的，大失所望啊！
虽然说不得丑，但是，在她的认知里，这种大boss一出场，一般不都是“脸颊棱角分明似刀削”这词蹦出来么？
怎么？
到了她这——
就这？
长相着实称不上帅气，社会一普通人的模样，大致是扔到人群中，瞬间被淹没的那种。
身高180cm往上，身材不算壮硕，但是和身形纤细的她站在一起，显得孔武有力。
这么一看，姝予对于他的说辞更持怀疑态度。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姑且认定“韩玥”是许愿人程蔚玉的前世，韩玥是富家千金，据他所说，和她现在这具身体的长相一模一样，那——
多金又美貌的韩玥能看上他？？
韩玥又不瞎！
难不成她喜欢扶贫？
这恶鬼出门照镜子了么？不要以为是超厉害的厉鬼，就胡乱攀扯，以为她那么好骗。
“我没说非要去投胎，我只是好奇，因为在我的认知里，人死了，不该去投胎么？”姝予耐着性子暂时先安抚他，更想从他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讯息。
“我对你很好奇，你能跟我说说你——”姝予话音一转，故作害羞道，“你和前世的‘我’的爱情故事么？”
那人，姑且称之为人吧，阴郁的双眼上下扫视着她。
姝予任由他打量，一派天真的模样，真就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
那人的怒气渐消，周围也渐渐安静下来。
沉默片刻，他才缓缓开口。
————
另一边，孟晖抱着昏迷的陆雪芙离开废弃的安宁精神病医院后，直接上了来时的车子。
来的时候是七人，七人座的商务车，外加道具，摄影、电脑设备，满满当当；回去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两人，东西也都落在了那里。
孟晖先是把陆雪芙安置在后座位，因为没有车钥匙，直接拆掉了点火锁，解除了方向盘锁，短接线路打上了火，然后一脚油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可是，没开出去多远，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好像进入了个死循环，不管他往哪个方向开，最终还是回到了车子最初停靠的地方。
正当他烦躁不已，狠拍着方向盘之时，陆雪芙也幽幽转醒。
在陆雪芙的一再逼问之下，孟晖情绪有些崩溃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全部交代——
上个月，他的直播间里来了个Id叫“血瞳”的网友。
这个“血瞳”豪爽得很，在直播间里一掷千金，给他刷礼物，很快就一跃成为了他直播间里的榜一大哥。
成为他直播间里的榜一大哥，可以提一个要求——想让他去哪探险，他就去哪。
这位榜一大哥提出让他去曾经规模颇大的安宁精神病医院废址探险。
孟晖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就当是寻常探险一般无异。
所以，就在上周的某一天，他和徐浩然两人先去废址踩了个点，想着熟悉下周围环境。
刚进去的时候，他们不觉得有什么古怪，也可能是他们去踩点的时候是白天，那废址虽然看上去荒凉，但总体来说，并不恐怖。
他们就有说有笑的进了楼，也就是他们今天晚上探险的那栋楼——住院二部。
“一开始一切正常，我们顺着楼梯，直接上了六楼。”
“可也就是上了六楼……我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孟晖看着眼前漆黑一片，车灯照向黑暗，显得孤寂而森冷。
那无尽的黑夜里，仿佛随时都有不知名的东西，突然窜出来。
“你在这哭有什么用？”陆雪芙咬牙切齿道，“你好歹还有地方哭，别人现在怕是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以为我想拉她下水么？”孟晖抬起头，“那天，那鬼缠上了我俩，眼看，我和浩然就快没命，被他一口吞下，结果我的手机响了——”
“程蔚玉好死不死，就在那个时候打电话进来。”
“来电显示是她的大头照。”
“那恶鬼一看到手机上的照片，就立马停了手上的动作，他答应放我和浩然一马，但是，前提是我必须得把程蔚玉带去见他。”
孟晖双手撑在方向盘上，一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一手拍打着脑袋。
“你说，我该怎么做？”
“我还有别的办法么？”
“那你也不能把程蔚玉送给他啊！你明知道他是恶鬼，他杀人、吃人，你这不是送她去死么？”陆雪芙气不打一处来。
敢情这一趟安宁精神病院废址的探险直播，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陆雪芙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孟晖，你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邀请我来这直播，程蔚玉跟我不对付，平时就喜欢吃我的醋，见到我跟你一起来了，才会缠着你非要来这的，是不是？”
陆雪芙恍然：“要不然，以程蔚玉的性子，她胆小得很，怎么可能会来这鬼地方！”
“你利用我，刺激程蔚玉，才让她主动提出跟着来这里的。”
见他眼神有所躲闪，陆雪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孟晖，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她就算再不好，可她是你女朋友！而且，她并没做错什么，值得你这么算计她，推她进火坑！”
许是被陆雪芙指责的厌烦了，孟晖自暴自弃道，“你懂什么？”
“我推她进火坑？她那个是不是火坑，我不确定，但是我知道，我如果不把她带来，那恶鬼随时能要了我的命！”
“你知道我这一周是怎么过来的么？”
“我洗脸，脸盆里流出来的是血，我经常看到幻影，开车险些撞上迎面的车子，走路又差点被莫名其妙掉下来的花瓶砸到——”
“这一周，我都快疯了！”
“徐浩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我们不答应他的要求，不把蔚玉带去给他，我们俩肯定会没命的。”
孟晖的情绪有些崩溃，这都是什么事？
为什么他就鬼迷心窍，来这里探险，又为什么会遇上这么个难缠的恶鬼。
“她只有一条命，我和浩然，那是两条命。况且——”孟晖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口，“这世上，除了我爱她，本来也没人在意她，她亲生父母都不要她……但是我和浩然不同，我们还有父母，以后要赡养，还有很多朋友在意我们……”
陆雪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就因为这个，她就得替你们去死？活该去死？”
孟晖语气委婉了些：“不是替我们去死，但凡有一丁点办法，我也不愿意这样。”
“你有请过高人询问么？你有找人帮忙么？你都没有。”
“因为你觉得，把程蔚玉送出去是最直接、快捷、简单的解决问题的方法。”陆雪芙怔怔地看向他，似乎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趁着他不注意，陆雪芙突然伸手打开车门，一下子窜了出去。
“雪芙，你去哪？”
“你回来！”
“外面很危险，我们必须在一起！你快回来！”
孟晖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模糊。
陆雪芙一刻不敢耽搁，只顾着往前面跑。
听孟晖话里的意思，在她昏迷期间，他们已经在这片饶了好多圈了，依然没能走出这里。
这个多半是精神病院里那些恶鬼搞的鬼。
如果继续跑不出去，孟晖会不会再拿她去送给其他恶鬼，以换取逃出生天的路——这事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让程蔚玉的覆辙在她身上重蹈。
与其坐以待毙，她宁愿径自跑出去。
这天实在太黑，路两边都是荒林。
孟晖一个错眼，陆雪芙已经一头扎进了路边的荒丛中，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
林耀说：韩玥是大学里的校花，人美心善，有很多追求者，但是，独独爱上了一穷二白的他；
林耀说：他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吃苦耐劳，勤奋好学。他平时在学校里当保安，闲暇时间，还能经常蹭各科老师的课。因为他也有个大学梦，只是家里实在太穷，耽搁了。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努力，想要考上大学。
林耀说：他和韩玥熟络起来，是缘于一场英雄救美。
林耀正是这摄青鬼生前的名字。
听到这的时候，姝予有些不适。
人家是美，你是英雄？
这恶鬼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林耀继续自顾自诉说着他和韩玥之间美好的回忆。
“当时，校长的儿子一直都有纠缠玥玥，那天晚上，我看到校长的儿子又纠缠玥玥，还强行动手动脚，玥玥怎么都挣脱不开，我见状，就出手救了她。”
“从那以后，玥玥就经常对我笑，还会送我一些小礼物。”
“我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我觉得，以我这样的身世，配不上她，可玥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她丝毫不嫌弃我，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因为玥玥的主动……不久后的将来，我们俩就正式在一起了。”
姝予：……
你竟然告诉我，还是小美女主动的？
大概是她的眼神过于质疑，林耀突然转过头，刚才还温柔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晴不定。
“你不信？”
“我信。”看我真诚的眼神。
“你明明在怀疑我！”林耀突然发作，周边的温度下降到冰点。
刚才还低声哭泣的鬼声又尖利起来。
伴随林耀越发生气，那鬼声越来越近，仿佛都在往这边聚集。
不多会，姝予就发现一道道鬼影往他们这边围拢，阴气也在聚集。
那些鬼影不敢靠得太近，见到林耀身上那团乌青色，纷纷下跪求饶，哭声越发凄厉。
听也听得差不多了，这会儿，陆雪芙他们都不在，她完全可以放开手脚。
姝予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扫刚才乖巧柔顺的姿态，睨了眼对方。
“别管我信不信，是你自己，压根都不信你说的鬼话。”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耀恼羞成怒。
“好好的，非要问我信不信，非得把天聊死，行，那别怪我揭穿你。”
“你患得患失，一直在怀疑我不信你说的话，是什么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姝予没指望他回答，直接说道：“因为你说的这些根本就是谎话。”
“兴许有韩玥这个身为富家千金的校花，也有林耀这个学校保安，但是，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是你意淫的吧？”
“你闭嘴！不要以为你是玥玥的转世，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我的纵容是有限度的。”
“你平时不照镜子的么？”姝予神在在道，“你但凡照个镜子，也不至于自我感觉这么良好。”
“你说你穷光蛋一个了，要家世没家世，要学历也没有，长相身材——也没有。韩玥能看上你什么？”
“她是看上你穷？还是看上你初中文凭？或者是你的小眼睛塌鼻子？”
“你还说，我是韩玥的转世，因为我和韩玥长得一模一样。但凡长眼睛的，都不会看上你，更何况还是我这样的大美人？”
这话一点不亏心。
程蔚玉这张脸就是很抗打，只不过偶然间在孟晖的直播间里出现过两回，就让孟晖直播间里的男粉们，分分钟倒戈，对她念念不忘。
“所以，你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被关到这里？”
“六楼，顶层，这里的布局设施和楼下的都不同。楼梯口有铁门，即便经过那么多年，连大门口的大铁门都已经荒废了，但是楼梯口的铁门和顶楼的铁窗却是完好无损的，足见其牢固程度。”
“楼下的女鬼说，经常听到六楼传来劈东西的声音。”
“这栋楼里，所有的鬼都怕你，连院长也极度惧怕你……”
“而这所精神病医院，曾经是附近三个市最大的精神病院，想必也是刑事案件中，法院对精神病人的强制医疗的场所。”
姝予看向他，说道，“这么一来，似乎都说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