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朔俯身伸左手抓了一大把瓜子,右手拎起袋子放到一旁,微笑道:“来来,吃瓜子……”
靳迟锐哭笑不得。
巩项倒是一点儿都不感觉意外地蹲在了师父的旁边,抓起一把瓜子咯吱咯吱地和师父一起嗑瓜子吃,一边颇为听话,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乌压压的人群,还有主席台上的情况。
“师父,哪个王八蛋是汤泉宝?”巩项好奇地问道。
“这孩子,你怎么能张口就骂人呢?别人会说你没教养的。”温朔扭头瞪了他一眼。
巩项赶紧认错:“弟子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正。”
站在后面的靳迟锐,近乎膜拜地看着师父那宽厚的背影——严师出高徒,师父虽然年轻,但在教徒、授徒各方面都是如此的严苛,且以身作则。
“喏。”温朔指了指坐在主席台一侧方桌旁的三人,道:“那三个老混蛋,中间的王八蛋就是汤泉宝。”
“咝!”靳迟锐不小心咬伤了自己的舌头,顿时咝咝地倒吸凉气。
温朔和巩项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靳迟锐。
靳迟锐忍住疼痛,眼神看向主席台。
“师父,您也骂人了。”巩项笑嘻嘻地说道。
“这能一样吗?”温朔皱眉一脸严肃。
“怎么不一样?”巩项一脸困惑。
靳迟锐也满脸诧异。
温朔一本正经理直气壮老神在在语重心长地说道:“因为我是你的师父啊,所以我得先教你知道,随随便便张口就骂人是不对的。至于师父骂人,那肯定是对方该骂,甚至该死了……否则的话,以你师父的为人,怎么会随便骂人呢?”
靳迟锐听得一头雾水。
巩项却很是认真地点头说道:“师父教导的是,弟子明白了。”
“小师弟,你明白什么了?”靳迟锐忍不住问道。
“就是明白师父的教导了啊。”巩项很疑惑地看着师兄困惑的神情,继而笑了笑说道:“师父的意思就是,骂人肯定是不好的,所以师父一定要指斥我,告诉我,不能轻易骂人,这是师父严格管教,对我好。至于师父骂人,那是因为对方实在是该骂,甚至该死,所以,师父骂人是没有错的。”
“哦。”靳迟锐点点头,他听明白了——但,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温朔欣慰地抬手摸了摸小巩项的头,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也得亏了小巩项这孩子气运好,遇到了胖爷这般胸怀宽广为人师表的师父,否则,以小巩项这般聪慧到妖孽般的脑袋瓜,换做是别人做他的师父,那也就是个连三集都活不够便被师父干掉的主儿了,杀他的理由很简单——你知道的太多了!
杨修怎么死的?
胖子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徒弟全都注意主席台上的情况,一边轻声道:“迟锐,你做好准备,一会儿有可能需要再次动用你的能力,但无需像是昨晚那般,我提醒你动用能力时,只需要把你的思维念力释放出来就好,以防你再次受到打击。”
“师父,弟子不怕!”靳迟锐正色道。
“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哪儿那么多屁话?!”温朔怒道。
“师父,你别生气,师兄只是在表个态嘛。”巩项赶紧劝慰道,又扭头对靳迟锐说道:“师兄,师父这是不想让你受伤,而且师父既然让你作法,这就是信任你交给你任务了,只要听从师父的吩咐,努力去完成,才是最好的。”
温朔和靳迟锐同时点头。
主席台上。
荆白没有过多理会傲然坐下的汤泉师兄弟三人,站在主席台中间那三张桌子的中间,春风满面地说道:“数千年玄门江湖,二百余载的凋零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页,如今和平盛世降临,国运罕见昌盛,种种迹象无不昭示着,此番盛世将开历史之新篇,成就数千年华夏文明所向往之万世伟业。”
“我辈何其幸运,能生逢盛世,凋零二百余载的玄门江湖,将在我辈手中复兴!”
“何止江湖?!”
“回首二百余年凋零的玄门江湖,多少宗门、流派、世家,在惶惶中凋零,在沉默中坚韧着传承,更有多少宗门流派和世家,多少玄法,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滚滚长河中。”
“所以,我们复兴的何止是江湖?更是我们的宗门玄法传承,光宗耀祖,振兴师门,修玄法成就两百余年未曾有之境界,补残缺的师门玄法以完善传承,悟玄法之密创福泽之玄妙!”
“荆某人不才,二十余载踏遍祖国大好河山,观山川河流,查龙脉走向,以此推断感悟,盛世之太平,玄门江湖复兴之厚泽绵延趋势,故多年来周游各地,遍寻玄士,正是多年来的周游经历,令荆某人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玄门江湖在这二百余年的光阴中,凋零到了何种程度,玄士如散落荒漠的珍珠般稀少,罕有。”
“但这并未让荆某人寒心,绝望,反倒是愈发激励着荆某人,为玄门江湖之复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江湖复兴,说起来简单,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好似江湖的复兴也必然会如同历史上的每一次轮回般,成为自然而然的必然。但,实际情况会是如此吗?”
“新时代,新气象!”
“从古至今,何时有过当今时代千万里江山九龙连心,气吞八方之磅礴大势?”
“由此,荆某为避免江湖在盛世之中,在复兴之际再遭受近乎灭顶之灾,为玄门江湖的复兴繁荣,为大义、为道义、为公理,荆某人厚颜主导,筹办此次玄门江湖大会!”
“在次,先向诸位的到来,以及对荆某人的支持,表示诚挚的感谢。”
“谢谢!”
一番话声情并茂,又句句切合在场诸位玄士根深蒂固对江湖向往和保守的心,就像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民族的人,对于祖国和民族的热爱、自傲。
那是融在血脉里,世世代代永不会磨灭的烙印。
这一刻。
便是诸多已然下定决心,反对荆白,支持汤泉宝的江湖玄士,也被荆白这一番情真意切,又鼓动人心、感动人心的话,给说得心潮澎湃,感慨不已。
场间安静了三四秒钟,当深鞠躬的荆白,缓缓挺直了腰板,扫视全场时。
突然间。
掌声雷动!
主席台边缘,围坐在方桌旁的汤泉宝、查泉习、俞泉风师兄弟三人,尽皆暗暗叹了口气,不得不抬手鼓掌。
此时此刻,他们再如何恨荆白,厌恶荆白……
也不能去与众人为敌。
远处的小平房上,靳迟锐使劲地拍着巴掌,脸都有些发红了,激动万分。虽然他对于玄门江湖,比师父了解的要少得多,甚至于比师父对这个江湖,更没什么感情和好感,但,荆白这番话中,带给人的厚重历史沧桑意境,着实令人感慨万千,也让靳迟锐万分荣幸,自己能有资格,融进玄门江湖复兴时代的大潮中。
也因此,愈发地感激师父,救他性命,引领他进入了这个神秘莫测,又极为沧桑的江湖中。
巩项也是小脸通红,使劲地拍这巴掌,兴奋不已。
他心智早熟,虽然还不能完全听懂荆白的那番话,不能完全深切地受到感动,但……
听着就很厉害呀!
而且荆先生是一伙儿的,当然要使劲鼓掌加油咯!
只不过……
小巩项一边使劲拍巴掌,一边诧异地看了看师父,为什么师父不鼓掌?
于是小巩项迟疑了一下,旋即再次使劲鼓掌。
不能因为师父不鼓掌,本来正在鼓掌的自己就停止鼓掌,那样的话未免太做作了,会让师父不高兴的。
温朔嗑瓜子嗑得倍儿香,眼皮耷拉着都不带正眼去看会场那边情景的。不过,旁边小巩项刚才的小小异常和神情的变化,却是被温朔眼角余光逮了个正着。
他笑了笑,不以为意。
至于荆白刚才那一番话嘛……
嗯,确实不错。
显然是经过了多少次斟酌、修改准备,才最终落定的讲词。
只不过,在辩才及临场反应方面实在是太过优秀的胖子眼里,这一番讲词最多给六十分。
也就糊弄糊弄这帮没文化的傻老冒吧!
向来有自知之明的胖子,一点儿都不夸张地寻思着,如果换做是自己,唔,假设这一番演讲词,由自己帮着荆白润色、修改一下,这效果至少得好上十几倍。
保不齐荆白讲完之后,台下所有的玄门江湖人士立马毫不犹豫地拥戴荆白登上盟主宝座。
然后汤泉宝、查泉习、俞泉风师兄弟三人羞愧难当,感觉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中对不起玄门江湖复兴,下对不起儿孙后代,于是乎哥仨争着抢着在主席台上纷纷撞墙自尽……
有了这些想法,胖子当然不会去鼓掌。
这并非胖子胡思乱想,而是他很清楚,语言的杀伤力和能力,有多大!
主席台上。
荆白微笑着、满脸感激地抬起双臂前伸,双手下摆示意大家安静。
如雷的掌声这才慢慢减缓,继而稀稀落落地停止。
“承蒙诸位江湖豪杰赏脸,荆某人感激不已。”荆白朗声道:“但筹办玄门江湖大会,荆某在所不辞,主持江湖大会,荆某却深有自知之明,还不够格。所以,荆某请来了仙居闽海绿踪岛的老仙人李复史,李老前辈,以及豫州林阳秦震,秦老前辈!”
“由德高望重的二位老前辈,主持当今时代第一届玄门江湖大会,诸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