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这,就要说到温朔敢于不顾风险,在国威浩荡的京城,在京城大学起坛作法的另一个气运了——时,杨景斌的书生气场独霸京城大学,而京城大学惯有的浑厚气场,也一直都隐隐抗拒着外部气场的干扰,故而形成了一种稳定的平衡。
三种气场相持,也就给了温朔钻空子的机会。
百年大讲堂高高的台阶上,已经有好几位学生,分别在慷慨激昂地讲话,时不时的,人群中就会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随着气氛愈来愈热,一个个团体之间,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相互竞争的意识,不由得挥着胳膊扯着嗓子近乎吼叫一般,势必要压下对方的声音,而支持者们,也不断地呼喝响应,鼓掌更频繁!
一个西装革履,戴着墨镜和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的中年男子挤进了人群。
台上,学生代表者们铿锵激昂,台下,学生们热血沸腾。
这时候如果有学校的领导,或者某位官员进来站到台阶上大声喊几句,让所有学生冷静,听他讲……八成会被处在激情中,又想当然觉得“从者如云有何惧”,年轻气盛的学生们给哄下去——你们说什么都是错的,你们得先倾听我们的呼声!
书生意气自有其正,但,也确实存在明显的缺陷。
那便是刚愎!
所以领导、官员们最不愿意被推到前面处理这种事,很头疼,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唯不说不错。
但你如果不说,你去干什么?
所以当徐先进终于从人群中近乎蛮横地挤过去,站在了百年纪念大讲堂门前台阶的最高处,望着下面人头攒动、群情激昂的场面,看着一个个年轻的,充满朝气和希望,又充斥着无所畏惧的热血面孔时,他一瞬间也有些发懵,却觉得自己的血液,沸腾了。
谁敢,这时候站出来去呼喝指斥这些学生?
没有……
唯有,我!
徐先进!
灿烂的秋阳下,他摘下了帽子,摘下了墨镜,振臂一挥甩得远远的。
注意到这位中年大叔的学生,不禁诧异他奇怪的举止,但更多的学生,还没有注意到他。
徐先进举起了手持扩音器:“小王八羔子们,你们这是要疯啊?!”
扩音器放出来的声音很大,一瞬间,便压住了百年纪念大讲堂外所有的喧嚣。
徐先进的第一句话很猛,很带感,火力十足,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粗俗,蛮横!
但偏偏就让这些群情激昂的佼佼学子们,心生出一种别样的亲切感——没有哪位老师会这样和他们说话,没有哪位官员,能说出这样的话语……粗俗,却像是小时候,家里某个大嗓门儿的长辈,看到你顽皮时,扯着嗓门儿先骂你两句。
他是谁?
他站出来干什么?
阻止我们么?
“给你们脸啦?不管你们就要翻了天啊?!”徐先进大声喝骂:“我告诉你们,也就是学校的老师和领导宠着你们,让着你们,才让你们觉得天老大地老二,你们是他妈老三啦?!”
这……
已然有部分学生开始跃跃欲试地要去和那位大叔辩驳几句。
“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的爹妈在这儿,看到你们这副德行,早他妈挨个儿抽耳刮子,捆也把你们给捆回去啦!”徐先进的声音回荡在人群的上空,回荡在整个京城大学里。
他的气势,也迅疾攀升到了巅峰!
“听风就是雨,扯着一块破围巾你们就当老虎皮啊?!”徐先进一手叉腰,痞性十足,霸气四溢地喊叫着:“行,老子今天也给你们机会,咱们不是要自由嘛,每个人都有言-论的权力嘛!我他妈今天就在这里,和所有人!说出个一二三来!”
徐先进一把扯掉了自己的领带:“知道我是谁吗?!”
人群一片安静。
你是谁?
你像是山里出来的大土匪……
“老子就是杨景斌那个混账王八蛋写的文报里的恶人!”徐先进目露凶光,睥睨全场:“南街商业区管理处总经理徐先进,文报中那个以权谋私,嚣张跋扈,明目张胆受贿索贿的徐先进!”
“怎么啦?!”
“也就能玩弄笔杆子骂人吧?”
“有能耐,去老子的办公室门外点名道姓的骂啊,当面锣对面鼓地和老子干一仗啊?!”
“文酸书怂!!”
“还有你们……”徐先进神情狰狞地指着台下所有人:“看到那么几行破字,就他妈像是吃了枪药似的,你们还有没有脑子啦?就他妈觉得自己担负了多大的责任似的,就要出来为民请命啦,就要把持天下,就要扑棱着小翅膀飞上天啊?!小心飞不多高就摔下来,摔得鼻青脸肿爹妈都认不出你们啦!”
所有人都懵了,怒了!
他就是徐先进?!
他,竟然还敢,还有脸站出来,站到大家的面前,雄赳赳气昂昂天不怕地不怕谁敢把老子怎么样?
几乎所有人都生出了冲上去把他撕碎了的冲动……
可偏偏,没有人动。
也没人说话。
大家都是聪明人,都是有理智的人,都是有学问的人,都是……讲道理的人——既然聪明理智了,自然就会想到,徐先进这么反常的行为,也许,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他是被冤枉的?
所以愤怒地站出来,不顾一切,逆大流而为自己洗清白?
人群中和外围的警察、安保人员,以及校方工作组安排的教职工、那些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们,几乎同时生出了紧张和恐惧的念头:“要坏事儿!”
所有警察和安保人员,都把目光投向现场的上级,等候一声令下。
然而几位历经沧桑的老人们心里,只是稍稍紧张之后,便瞬间生出了另一个念头——他们心有灵犀,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退出来,聚集到了一起,走向那位现场负责此事的副校长。
几位老人想要提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和建议,而那位临机应变能力相当强,最擅长处理类似突发-事件的副校长,不需要他们提醒,比他们更快反应过来,和警方、保安人员的现场负责人商议,告知他们不要下命令阻止徐先进,静观事态发展。
同时,加强警惕防范学生和徐先进之间发生肢体接触,随时准备保护徐先进的个人安全。
所以当看到几位德高望重,本就有着相当高的智商,又人老成了精的老教授走过来时,那位副校长和老教授们对视几眼,不需要多言,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很好!
徐先进的出现,简直就是上天的赏赐!
尤其是徐先进的表现……
他越混蛋,越蛮横,效果就越好!
果然,之前讲话虽然蛮横但还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儿讲道理的徐先进,越说越霸气,越说越狠戾:“我现在就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什么叫做现实,什么叫做社会!”
“你们懂个毛啊?”
“老子收点儿钱怎么啦?我没给他们把事情办成吧?”徐先进理直气壮地吼道:“我就活该为人民服务不要好处吗?我又不是傻子,一个月挣那么点儿死工资,够他妈老子喝一瓶酒吗?我的车怎么买来?我买那么大房子的钱从哪儿来?!”
“换做你们坐到我的位子上试试……”
“谁他妈也不是好东西,装什么呐?”
“但凡有点儿职权又能捞油水的,谁他妈能忍住不伸手?谁干净啦?”徐先进越说越激动,好像还很委屈似的,伸手指点着远方:“问问资源集团内部,上上下下所有人,谁不知道我老徐为人仗义,我凭什么仗义?我全靠那点儿工资,怎么去和他们吃吃喝喝,有事儿没事借钱、送钱给他们?!”
“我图什么?!”
“当然啦……”徐先进狞笑着,看着下面瞠目结舌全都傻眼了的学生们:“还是有那些没本事捞钱,所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只能装清廉的煞缺玩意儿,比如杨景斌这号人,不少,很多!老子也遇到过,可是谁又能把老子怎么样啦?”
“我今天把话撂这儿!”
“我收钱啦,怎么啦?”徐先进挥着胳膊怒吼:“这些年但凡有触了老子霉头的,不管他是领导还是什么人,哪一个到最后不被老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又有谁,把老子给扳倒过?!老子站在南街上跺跺脚,整个京城大学的四角全都得掉土……老子喊一嗓子,就能站出来一堆的兄弟为我出头!”
“你们,能做得到吗?”
“你们,谁敢?”
“一群毛还没长齐的小王八羔子,还在这儿聚伙要搞事情,真他妈有种,到南街上去,老子一会儿带着人在外面等,谁他妈不敢去,谁就是孙子!!谁就是丫鬟养的!”
徐先进的暴怒发泄,终于停了下来。
他目光狠戾,神情狰狞无比,扫视全场——鸦雀无声!
这,是何等霸气的行为?
他颇为自得地望着黑压压的人群,一个个瞠目结舌不敢作声,便觉得自己真就做到了皇帝一般的无上权威,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那个满脸涨红,表情兴奋的胖子脸上。
胖子右手攥拳举起,猛地向下一拉,用动作,无声地为他加油,为他喝彩——耶!
你好厉害!
加油作死哦!
“我话讲完!”徐先进愈发得意,狞笑着,用睥睨天下的眼神扫视全场:
“老子就在南街上等着,谁不服,谁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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