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今天下午在老胡家里喝茶时,我听他儿子说起了一件事……”白红升微笑道:“以前,我一直想当然的认为,在东Y县第一高中,绝对没人敢惹我的儿子。而且,你也是个要强的孩子,却没想到,还真有能让你吃过几次亏,让你都忌惮的主儿。喏,我知道你是要面子,才没好意思对我说起过,年轻人嘛。”
白敬哲面露尴尬,道:“也不全是因为在您面前要面子,其实,那家伙是个烂人,不值得我去跟他拼,您不是教过我么,光脚不怕穿鞋的,我是穿鞋的,那家伙是个光脚的。”
“嗯。”白红升点点头,道:“这类人,你砍他一刀,他打你一拳,我都会认为你吃亏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白敬哲愈发尴尬。
他知道,这些年几次和温朔的冲突中,自己都败下阵来,在父亲眼里,实在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我还听说,那小子绰号一哥,有一说一?”
“嗯。”白敬哲苦笑着点点头。
“离校那天,你和温朔发生冲突时,表现不错。”白红升赞许了一句,随即问道:“那么你觉得,以温朔的性格,他会不会真的放弃高考,专门去给你添乱?”
白敬哲想了想,道:“有可能,不过……这不要紧。”他刻意露出自信的神情,笑着指了指书桌上的纸张,道:“他最多也就是搅乱我的考试心态,难道还敢强行阻拦我参加考试么?现在,有了这些试题和答案,对我来说高考已经是十拿九稳,不会受任何人影响,只要我走进考场,没理由不拿到高分。”
“嗯。”白红升神色间颇为满意,起身笑着说道:“敬哲,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掉以轻心,要把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可能性,都提前扼杀在摇篮里。不过这次,你不用考虑温朔的问题了。”白红升笑着指了指儿子:“专心考试……我会安排好,不让这位一哥有机会去捣乱,高考,可是件大事!”
白敬哲怔住。
白红升正准备要走,却忽然皱了皱眉,原本挂着淡淡笑容和自信的神情,突然如冰霜骤降,冷峻又严肃地歪着头打量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刚才就是本能的,感觉到了一股阴险鬼祟的危险气息,笼罩了他。
这股危险的气息,是从儿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向警觉的白红升,感觉很不舒服,而且不由得生出恼火的情绪。他仔细端详着儿子那张充满了疑惑和忐忑的英俊年轻脸庞,似乎哪里不对,气色不太好?但细细观察,分明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可白红升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爸,你看什么?”白敬哲被父亲如此盯视,竟吓得忍不住浑身颤抖。
“你身体不舒服吗?”白红升很突兀地问道。
“没有,挺好的。”白敬哲一脸诧异。
“你,害怕温朔?”
“怎么会?”
“唔,那就好。”白红升眼神中闪过一抹疑惑,继而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白敬哲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从小到大,他和哥哥、姐姐,都极为害怕几乎从来没有打骂批评过他们,反而格外疼爱他们的父亲。而且他也很清楚,如今父亲虽然已经是东Y县,乃至临关市商界鼎鼎大名的豪富人物,且在外面表现得向来低调谦和,经常捐款捐物做善事,可事实上,父亲能够有今天,完全是靠一股子狠辣歹毒、以及枭雄的智慧和胆识,生生拼出来的事业——直到今天,早已习惯了非常手段的父亲,仍旧没有完全洗白。
与此同时,温朔已经被迫停止了作法,大汗淋漓疲累不堪地坐在地上。
刚才白红升凝视白敬哲时,以“鬼开眼”玄法借白敬哲视觉的温朔,竟然被白红升身上骤然迸发而出,带着浓烈杀机和煞气的强大气场,直接震散了心神。
符箓施法的消耗不说,连那枚用以施法和与阴邪之气衔接的铜钱,也彻底完了。
白敬哲的老爹,手上肯定有人命案子!
温朔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做出了精准的判断。
老韩头曾经对他讲述过,民间所谓“鬼怕恶人”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事实。当然,“鬼怕恶人”的说法有些片面和单一化了。确切地说,应该是阴邪之气,很容易被强大的人类气场驱散。这其中,包括凶悍之人的狠戾杀气、煞气;堂堂正正不信邪祟之人的阳刚气、正气;军人在杀伐之气浓烈磅礴的军队中,被熏染出的烈气;上过战场的军人血腥气浓郁的罡煞之气;常年身居高位手握权柄者,养成的浩然官气、威势,读万卷书智者的正气,还有类似的一些商界精英们,同样本身就具有极强自信,天生自带气场,又有后期下属众多,整日颐指气使培养出的类似于官威的气势……
林林种种吧,还有很多。
这类气场、势,有强有弱,人人都有。
也正因为此,民间才会有家中夜半遭遇邪孽异物脏东西时,破口大骂摔东西啐唾沫,或者让胆大壮汉喝酒怒吼便可以驱走外灾的偏方,有些时候,也确实是有实效的。
而白红升刚才如同野兽般的敏锐警觉性,以及霎那间迸发出的带有煞气的强大气场中,透着一股血腥杀气!
也由此,温朔判断这家伙绝对是杀过人的主儿。
太可怕了!
仅仅是气场,就将白敬哲身上的阴邪之气尽数驱散殆尽,温朔的心神也被直接震散,差点儿受伤。
还好……
语数外三门的试题和答案都已经看完了。
至于政治和历史,温朔揉捏着额头,一边缓解心神紊乱的不适,一边得意地想着,老子别的不行,偏偏政治和历史学得都不错,看不看那些窃来的试题和答案,无所谓啦!
这是事实。
温朔高中三年,每次考试成绩之所以能接近中等水平,完全得益于他在政治和历史两门功课上的优异成绩。如果单论政治和历史,他有几次考试还曾在全年级名列前茅。
因为他就是喜欢读历史,喜欢历朝历代的更迭,喜欢不同时代不同的行业中,出现的一个个超脱那个时代,在己身所处的行业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包括文人、诗人、医生、科学家、政治家、军事家、枭雄、帝王等等他尤为喜欢战争和社会变迁的壮阔波澜,历史人物为了各种利益精彩纷呈遍布阴谋诡计的勾心斗角……
于是,也就喜欢上了政治。
心神紊乱的状态缓解之后,无尽的疲累感涌入脑海,温朔强打起精神把卧室收拾干净,这才走到床边躺下,闭上眼睛刚要睡着,他忽然睁大了眼睛,翻身坐起。
他想起白红升对白敬哲说的那句话“我会安排好,不让他有机会去捣乱,高考,可是件大事!”
狗日的!
他想对老子干啥?!
温朔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空,时而有闪电如游蛇般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闪而过,很快,就会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滚滚的闷雷声。
一个杀过人的人,想要针对一个高中生做点儿什么……向来自诩胆大的温朔,也不禁害怕起来,怎么办?
因为以往勤工俭学并且在学校里搞“受理费”的业务,和校外混混们接触也多,温朔可以说是结交广泛,各种社会上的消息听到的、了解到的,自然也比同学们多得多。所以他很清楚,这几年东Y县城虽然经济蒸蒸日上蓬勃发展,民众的平均收入也有显着提高,但社会治安相对来讲,却愈发混乱,在金钱财富的刺激下,犯罪分子与日俱增,种种治安、刑事案件频发,动辄群殴、打砸造成重伤甚至死亡的案子都时有发生——以白敬哲家里的经济条件,白红升如果花钱雇人打断谁一条腿……在当下的东Y县,温朔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想到这种可能性,温朔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暗暗后悔当初明知白敬哲家里非常有钱,其父亲是东Y县排名前列的富豪,为什么还要和白敬哲硬抗,且自得于每次的胜利?
天可怜见,谁知道白红升这家伙杀过人,是个狠主儿啊?
所以现在,温朔寻思着是不是明天一大早就去找白敬哲,主动道歉,讲和?
正所谓“只软不硬是条虫,只硬不软是根棍,能软能硬才是龙。”
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心平气和……”
韩信曾受胯下之辱!
温朔努力在内心劝着自己,找出种种理由说服躁动的心。
可是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在初中还是高中的校园里,他向来有一说一,吃了亏就得在最短时间内找回来,从未想过做那种吃了亏不敢找回来,偏生还振振有词自我安慰十年不晚,实质上内心里无比憋屈、气得头撞墙的虚伪君子!
所以,无论内心的恐惧意识如何提醒警告,都无法让他那颗骄傲了多年的心,退缩服软。
正是年轻气盛时,又身负玄学秘法,这要是一低头,多年来辛辛苦苦攒下的“一哥”名号,可就彻底毁于一旦了:“去他娘的……这可不能怪老子了!”
大前天晚上窥伺得知了这般天大秘密时,温朔还颇为自觉大度地考虑,如果真能提前得到高考试题和答案,占了人家父子俩这么大的便宜,当然应该放白敬哲一马,做人不能太过分嘛。未曾想,白红升却想要针对他做点儿什么。
温朔觉得,之前白红升对白敬哲说的那番话中,有一句说得不错:“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掉以轻心,要把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可能性,都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温朔决定,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