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汐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婚纱。
眼睛红肿不堪,脸色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火狐和顾念琛心里一阵阵的疼。
“有枫的消息吗?”
顾念汐哑着声音问,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打湿了苍白的脸颊。
火狐没说话,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抚平她心里的伤。
“没有是吗?”
顾念汐的语气隐隐含着一丝庆幸,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毫无生气。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啊。”
火狐不会跟她说你别这样、你要坚强的话语。
她太清楚顾念汐的性格,她不是那种受了挫折就要死要活的人,她的坚强,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有别的衣服吗?”
顾念汐抹掉眼泪,掀开被子下床, 她的婚纱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火狐把从家拿过来的衣服给她, 她去卫生间换上了衣服,转身走出病房。
“念汐,你去哪儿?”
火狐问她,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去码头,那里有暗他们就够了。
“冷老的病房在哪儿?”
顾念汐没回答火狐,拉过路过的护士问,小护士看她白得像鬼一样的脸,颤抖着指了指走廊的第三个房间。
顾念汐走过去,推开病房门,冷天逸目光呆滞的盯着天花板,冷黎和丁雅在一旁陪着他。
看到顾念汐进来,丁雅疯一般的扑向她,揪着她的头发扇她巴掌,冷黎吓了一跳,慌忙拉过丁雅。
顾念汐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一个巴掌印,火狐上前就要教训丁雅,顾念汐拉住她,摇了摇头。
清脆的巴掌声吸引了冷天逸的注意力,他转过头看着顾念汐。
这位老人面容沧桑,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对不起。”
顾念汐深深的鞠躬,哽咽着声音,不是她的错,冷寒枫却是因为她才出的事。
若她不是杰森的徒弟,冷寒枫不会出事,是她的命运害了他。
“不怪你,不怪你。”
冷天逸的心思很通透,人越到老想得就越清楚,他不怪顾念汐。
她还那么年轻,出了这样的事,她才是那个最应该得到安慰的人。
“你滚,扫把星,如果不是你,老爷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给我滚。”
丁雅被冷黎拉着,泪眼朦胧的冲顾念汐吼。
她终究是爱着冷天逸的,如今她爱的男人躺在病床上,她心里有怨在所难免。
“嫂子,你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你不用担心。”
冷黎叫顾念汐嫂子,这个称呼,让顾念汐心里一痛,转身回到自己的病房。
顾念汐打开病房里的电视机,新闻正在播报这次的车祸,还有那场成了笑话的世纪婚礼。
因着这场婚礼,NX和NF的股价一路上涨,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股票跌得不能看。
有媒体开始嘲讽这场婚礼的声势浩大,火狐从从外面买了吃的回来,啪的一声关掉电视机。
顾念汐放下遥控器,呆呆的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火狐把吃的给她,哄着她吃,顾念汐一口都吃不下,就那么看着窗外,好似全世界都和她无关。
这一坐就是一天,秦梓慕、夜恩然等人先后来看过她。
关于冷寒枫和婚礼的事情闭口不提,变着法的逗她开心,然而都是徒劳。
从头到尾,顾念汐保持着一个姿势,从早上坐到了晚上。
她不敢去码头,她怕她的情绪在此崩溃,他们都没有给她带来任何消息。
那么她就相信火狐的话,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晚上的时候,苏珊和肖宴带着哲哲来病房,看见哲哲,顾念汐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丝的变化。
哲哲走到她旁边,握着她冰凉的手,“妈咪………”
哲哲哭过了,漆黑灵动的眼眸红得像兔子眼睛一样。
他是多坚强的孩子,他的眼泪该是在无人的深夜静静流淌。
“妈咪没事,你过两天和肖叔叔一起走,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顾念汐摸着他的头,把他抱在胸前,轻声叮嘱。
她接下来的事情很多,没有那么多心思照顾哲哲,跟着肖宴回巴黎是最好的。
“妈咪,宝贝不走,宝贝要陪着你,我们一起等爹地回来。”
哲哲在她怀里摇头,默默地擦掉溢出眼眶的眼泪。
顾念汐鼻尖一酸,眼泪险些流出来,她慌忙抬起头,故作轻松。
“哲哲,妈咪接下来会很忙的,你就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妈咪………” 哲哲带了哭腔。
顾念汐强忍着眼泪,“听话。”
哲哲比一般的孩子聪明很多,自然知道顾念汐会有很多事情,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她操心。
苏珊在病房里和顾念汐聊了很久,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肖宴才带着她和哲哲离开。
火狐和顾念琛在房外,寸步不离。
顾念汐望着漆黑的夜空,眼泪不争气的滑出眼眶,她咬着手指,防止自己哭出声来。
小腹突然一阵刺痛,来得又快又猛,顾念汐咬紧牙关,额头冒出几滴冷汗,手背青筋暴起。
她想起身,一下子跌到地上,声响惊动了门外的火狐和顾念琛。
两人一惊,同时推门进来,却见顾念汐瘫坐在地上,冷汗直流。
“念汐,怎么了?”
火狐走过去扶着她的身子,瞥见她身下的点点猩红,火狐大惊失色,厉声吼。
“顾念琛,去叫夜亦泽。”
夜亦泽恰好经过,想看看冷天逸怎么样了,听见火狐惊慌失措的大吼,夜亦泽冲进了顾念汐的病房。
顾念汐捂着小腹,疼得唇齿发白,夜亦泽让火狐抱她去急救室。
半个小时后,顾念汐从急救室推回病房,脸色更苍白了。
夜亦泽皱着眉头,斟酌着用什么语气跟顾念汐说话。
火狐和顾念琛看向他,夜亦泽摇摇头,表示顾念汐没太大问题。
“念汐,虽然这个时候说这话很不应该,但是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考虑。
孩子才三个月,胎盘不稳定,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孩子禁不起你折腾自己的身体。
你要先照顾好自己,这样才有力气打接下来的硬仗。这一次孩子没事,下一次就说不定了。”
夜亦泽是第一个跟顾念汐说这些话的人,其实没什么必要。
顾念汐自己也明白,她不能倒下,然而,她也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悲伤,过了今晚,她会坚强的。
顾念汐吃了一点东西,晚上就出院了,回去海天御园,始终不去碰触码头那片天地。
隔了两天,回到这栋别墅,到处都是冷寒枫的气息,呼吸间,仿佛他还在身边。
别墅的装饰都是婚礼时的样子,顾念汐一寸寸抚过别墅里的装饰。
每一个角落,她都能想象到冷寒枫在布置这些的时候是怎样一副幸福的表情。
他一定是唇角带笑,专注认真,想着想着,眼前似乎出现了他忙碌的样子。
顾念汐伸手去触摸他,指尖碰触到的确实冰凉的空气,心,刺痛。
顾念汐回到他们的房间,房间布置成了新房的样子。
床头的墙上挂着他们的婚纱照,他笑得宠溺,她笑得幸福。
大床上换上了浅紫色的床单被罩,铺满了鲜红的玫瑰花瓣。
她七夕那天拿回来的气球被冷寒枫系在床头靠近衣柜的位置,五颜六色。
一切一切,熟悉又陌生,美好而悲伤。
顾念汐走过去,躺在床上,玫瑰的香气环绕在她周围,混合着他的气味,眼泪又一次滑出眼眶。
她看向床头的气球,灯光下的气球里映出一个小小的阴影,随手拉过一个扎开,气球里掉出一张纸条。
顾念汐打开,纸条上写着一行字:七岁第一次看见你,我就想,这小妞一定是在装乖巧。
是冷寒枫的字迹,顾念汐笑起来,泪水疯狂的滑落。
瞧,多聪明的枫,第一次见面就看出她假装乖巧。
顾念汐把气球都扎开,每一个气球里都有一张纸条,足足九十九张。
颜色不一的纸条堆在床上,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她一个个打开,每一张纸条上都有一句话,或长或短。
从他们相遇第一天开始,有些是他的内心独白,有些是他们生活的点滴。
还有他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冷寒枫都把他们写在了纸条上。
顾念汐一张一张看过去,又哭又笑,笑的时候,眼泪却流得更汹涌。
顾念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蒙蒙亮,脸上是干透的泪痕。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冷寒枫回来了,他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的一幕幕在梦里如电影般掠过,那么甜,那么美。
梦里太过美好,衬得她周围的空气愈发冰冷。
顾念汐找了一个盒子,仔细的把纸条收好,来到窗前,看着花园里满园的山茶,直到日出东方。
胃一抽一抽的疼,顾念汐去浴室洗漱,冰凉的水泼在脸上,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面容憔悴,双眸无神,了无生气。
那是她吗?是她顾念汐吗?两天而已,她就变成了此般模样。
那么七年前的他是怎么撑过来的?是不是在难眠的夜里流泪到天明,独自挣扎舔舐着伤口。
想到这里,鼻尖蓦地一酸,顾念汐赶紧往脸上泼了几大捧凉水。
顾念汐,不可以再哭,不可以软弱,振作起来,他可以等七年,你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