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燕都的确收到了宗卫府传过去的消息,一身大红宫装的姜璇,缓步行走在燕都的皇城里,把一封宗卫府递到明镜寺的条子,放在了姜无忌的桌子上。
姜璇语气有些复杂,幽幽一叹:“陛下,赵宗显到燕都了。”
本来姜无忌整个人没有半点精神,只是坐在自己的龙椅上发呆,听到姜璇这句话之后,这位北齐天子整个人为之一震,连忙拿起姜璇递过来的条子,认真查看。
姜璇在一旁轻声道:“方才,有人把这个条子送到的明镜寺,送信过来的人是一个在玄武大街上卖了几十年烧饼的老人,臣本来想让人把这个奸细给抓起来,但是想了想,没有让手下人动手。”
此时,北齐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或者说已经是个“将死之国”,而赵显则是毫无疑问的胜利方,此时赵显能够亲自到前线来,无疑是带着诚意来的,而那个来明镜寺送信的老人,毫无疑问是南启埋在燕都城的谍子,但是这个时候,这个送信人能够光明正大的给明镜寺送信,从某种意义上已经变成了赵显的使者,如果明镜寺此时对这个老人下手,无疑会惹恼赵显,接下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姜璇是个聪明人,她明白赵显的意思,因此并没有让手下人为难这个送信的老人。
毕竟这个老谍子现在已经垂垂老矣,该做的事想必他早就做了,此时杀了他对北齐毫无益处。
赵显给姜家人递的短信内容很简单,想要约姜无忌谈一谈。
姜无忌看完这张纸条之后,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片刻之后,这位北齐天子才咬了咬牙,把这张纸条狠狠丢在了一边,冷声道:“赵七他这是什么意思,打到这个时候要来见朕,莫非是来取笑朕的不成?”
打仗双方讲和,是一个很常见的事情,但是这个讲和的前提是双方都有战斗力,再打下去会两败俱伤,或者说双方都无力在打下去,亦或是有第三方势力插手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一个谈判的前提,但是现在,北齐只剩最后一口气,在西楚无力支援的情况下,只要南启最后加把劲,便能够把北齐按死,在这种情况下,姜无忌想不出赵显有什么跟自己讲和的理由。
姜璇弯下腰,把地上的纸条捡了起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陛下,这个时候,没有比等下去更坏的情况出现了,咱们也不应该再有什么可担忧的,赵显要见您,您便去见一见他就是了。”
说到这里,这位太康帝姬幽幽叹道:“不管怎么说,咱们与赵七都是实打实的姑表兄弟,他的母亲是我们的亲姑母,彼此都是亲戚,他总会留下一些余地的,这一次见面,无论赵七他要什么,只要能够保住咱们大齐国祚,陛下能给的……都可以给他。”
承天殿里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最后这位北齐的宣武皇帝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他要在什么地方见朕?”
姜璇微微摇头:“目前还不知道,咱们甚至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来燕都,等会儿,臣亲自出城一趟,去见一见这位久违的表兄,跟他定下见面的时间地点,顺便帮陛下去探一探他的口风。”
其实姜璇心里,是颇不愿意见赵显的,因为在之前的几次见面中,赵显每一次都大占上风,姜璇在赵显面前几乎次次吃亏,此时北齐与南启之间的地位对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姜璇这个时候出城去见赵显,更不可能占到任何便宜。
可是没有办法,此时,除了她之外,燕都城里已经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去见赵显了。
宣武皇帝先是默然,然后声音低沉:“辛苦阿姐了。”
………………
燕都城外的征北军大营里,一身便装的姜璇,在帅帐里见到了两三年不曾见面的赵显,只是此时,两个人所处的位置已经大不一样,姜璇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对着赵显行礼道:“北齐姜璇,见过……兄长。”
她行的是平辈礼,就像是一个妹妹见到兄长那样。
赵显笑呵呵的站了起来,走到姜璇面前,伸手把她扶了起来,眯着眼睛笑道:“帝姬客气了,快快起身。”
把姜璇扶了起来之后,赵显笑的颇为得意:“如果没有记错,咱们认识许多年,这还是帝姬第一次称呼孤为兄长。”
从前,姜璇的脾气颇为刁蛮,见到赵显的时候,客气的时候叫一声肃王殿下,不客气的时候就直接赵七赵七的喊着,那时候赵显喊她一声表妹,这位太康帝姬都老大不乐意。
现在,此一时彼一时了。
姜璇脸上的笑意凝滞。
这个赵七,都这么大年岁了,居然这么幼稚!
不过此时,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姜璇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脸上挤出一个标准的假笑。
“兄长说笑了,以前是小妹不懂事……”
赵显眯着眼睛,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不瞒帝姬,从第一次见到帝姬的时候,孤心中便想着帝姬的坏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敛,现在终于见到帝姬变成了这么一副知书守礼的模样,孤这个做兄长的,很是欣慰啊。”
姜璇被这句话气的不轻,咬牙道:“赵七……你……”
赵显哈哈一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只是你这副脾气,真该改一改才是,若不是生在帝王家,为兄都担心你会嫁不出去。”
姜璇大口呼吸了几口气,气呼呼的看向赵显。
其实姜璇的年纪比起赵显还要小上一岁左右的样子,满打满算现在也不过是二十六岁的样子,这个年纪,在后世本该是无忧无虑享福的时候,可是姜璇身在了帝王家,她十六岁开始,便把姜家人的责任扛在了肩上。
而且她这么些年,把明镜寺打理的很是不错,如果不是赵显花血本投资宗卫府,宗卫府其实是远远比不上北齐的明镜寺的。
“肃王殿下,本宫来见你,不是来给你取笑的,你让人投书给明镜寺,说要见我大齐的皇帝陛下,陛下他同意了,命本宫来与肃王殿下,商议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见姜璇严肃了起来,赵显也没有了什么开玩笑的兴致,他坐回了自己的主位上,微笑道:“时间自然是越快越好,地点就选在燕都城东吧,双方各带五百人就是了。”
姜璇点头同意。
商议完了公事之后,姜璇忽然抬头看向赵显,声音有些哀伤。
“赵七,这一次……你会退兵么?”
赵显微微一愣,最后缓缓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