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赵显作为肃王集团奠基人的身份,其实这桩战事他完全可以一言而决,之所以要开这个会,是为了统一内部意见,好让战事进行的时候,临安城内部没有阻力。
想要做事,就必须要上下一心。
赵显在成康十五年跟成康十六年在西陲两次都是在即将大胜的时候含恨退回临安城,就是因为临安城里头有一些“自己人”在拖着他的后腿,让他动弹不得!
所以,这场小朝会,究其根本也只是想让谢康跟高明玉口服心服,只有政令畅通,这帮子文臣实心用事,这场国运之争赵显才能拿到更多的把握。
果然,听了赵炳这么说之后,谢康跟高明玉都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之后,谢康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大统领说的是,无论能不能打得赢,咱们都要打一打才是,哪怕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不得辱没了我大启历代先辈。”
高明玉更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赵显拱手道:“王爷,如今已经是入夏时分,各地有些地方的春赋还没有收上来,老夫这就去户部催一催,再以政事堂的名义给各地方去信,让他们连同夏赋也一起提前收缴上来,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国库充盈,不能误了王爷的大事。”
现在的政事堂只有两位宰辅,在赵显的提议下,政事堂现在有了分管制度,两位宰辅各自分管了六部之中的三部,高明玉就是分管了六部之中的礼部,户部,以及工部。
再加上他原先就是礼部尚书出身,门下桃李遍天下,各地地方官有许多出自高明玉门下,有这位老大人出力配合,朝廷想要筹钱打仗就会容易许多。
赵显略微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摇头道:“只收该收的春赋就好,夏赋还没到时候,寅吃卯粮是为政大忌,咱们这次要打下江淮,目的也是为了强国富民,切不可本末倒置。”
谢康跟高明玉对视了一眼,纷纷对赵显拱手道:“王爷仁德。”
赵显哑然失笑,对着谢康跟高明玉说道:“既然这次议出了个结果,两位宰辅也都点头答应,那就劳烦两位大人进去准备,兵部跟户部一定要协同配合好,最迟一个月之内要把该准备的准备妥帖,至于银钱方面本王会尽量从姜家那里弄一些回来,不会一下子掏空国库。”
两个老头纷纷起身,拱手道:“下官遵命。”
说罢,两个老头分先后离开书房,书房里就只剩下了林青跟赵炳两个人。
眼见谢康跟高明玉刚走,原本就急不可耐的林青再也忍耐不住,开口道:“王爷,末将请求担任这次征江淮的主将!”
赵显轻轻皱了皱眉,然后对着林青微微一笑:“林叔,主将一事暂且放下不提。”
说着话,他转头看向赵炳:“大统领,宗卫府有多少人可以派进江淮探听消息?”
赵炳低头沉『吟』了片刻,然后开口道:“回王爷,内府暗卫能派出的不多,大约只有一千人,至于外府的青衣卫很多来路不正,卑职刚刚接手外府,还没有整理清楚,不能贸然用他们去探听消息,等稍后卑职要跟赵慨仔细商议商议,才能给王爷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个回答可以说是中规中矩,赵显也没能挑出什么『毛』病,他点头道:“那些事就交给大统领了,外府先前是赵慷负责的,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找他问一问,如果缺钱就直接报到肃王府来,从肃王府的账上出,不要走户部了。”
这两年来,南启可以说是战争不断,哪怕是成康帝留下了不少家底,也已经所剩无多,这次再起战事国库已经有些吃不消,赵显不能再把宗卫府的压力压在户部头上了。
而且从兵变这一年多以来,赵显把那个“蓝火酒”偷偷从朝廷的御酒司手里夺了回来,再加上江南几大绸商还有石家商铺的生意抽成,肃王府的账房未必就要比启国的国库穷到哪里去,别的不敢说,维系一个宗卫府的活动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炳恭恭敬敬的弯下身子,声音沉重:“三日之内卑职一定协同外府,把事情安排妥帖,至多十日,江淮一带的消息就会陆续送到王爷案头。”
赵显含笑点头:“大统领的能力,本王是放心的,再有就是燕都的暗线,一定要继续埋下去,该花的钱不用吝啬,来王府取就是了。”
赵炳躬身道:“卑职遵命。”
“好了,大统领应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本王就不耽搁大统领了。”
赵炳躬身退出静室。
“卑职告退。”
等到这位宗卫府大统领彻底走远,整个静室里就剩下赵显跟林青两个人,这个赵显手下最器重的武将急得满头是汗,他对着赵显苦笑道:“王爷,他们三个都有事情去做,你总不能让末将继续在禁军里混吃等死吧?”
赵显微笑不语,对着房门外高声喊了一句:“阿绣,去让厨房备点酒菜端上来,本王要跟林叔喝一杯。”
一直在静室门口伺候的阿绣声音清脆:“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五六个小菜跟两壶蓝火酒被阿绣端了上来,摆在了静室里的一张矮桌上,两个人各坐在矮桌的一边,赵显提起酒壶给林青满上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满,敬了林青一杯酒,轻笑道:“来,林叔喝酒。”
林青双手捧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他微微皱眉:“王爷,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眼下临安城的禁军已经差不多都老实了起来,王爷随便找一个信得过的将领也尽可以看住他们,就让末将去江淮,完成老王爷未竟的遗愿不成么?”
赵显再次给林青倒上酒,摇头道:“林叔,这临安城离不开你。”
“为什么?”
林青有些不解。
“因为别人我信不过。”
赵显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声音低沉:“眼下我肃王府是在临安城里至高无上,以至于临安的百官有些都已经忘记了皇宫里还有一位隆武陛下,可是我赵七的权势,我肃王府的权势都是建立在林叔你执掌禁军的前提下,如果禁军有了漏洞被旁人握在手里,我肃王府满门老小都有灭顶之灾!”
林青瞪大了眼睛,最后有些无奈的喝了口酒,闷声道:“王爷,不是末将说你,你干脆把小皇帝赶下皇位,自己坐上去得了,等王爷你正了帝位,有何至于像现在这样如履薄冰?”
“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显端起酒杯跟林青碰了一杯,呵呵一笑:“就算我做了皇帝,掌控不了禁军就也只是一个傀儡,哪怕我不做皇帝,只要禁军还在咱们手里,这临安城的文武百官,还不是要把我当皇帝来看?”
从赵显起势到现在,他在外人面前固然要称孤道寡,可是在自己人面前,他从来都是自称“我”,这个习惯不止一个人跟他说起过,从项樱到谢康再到高雅儿,都曾经劝他改过,可是赵显从来都没有改过。
这是另一个世界带过来的习惯,也是另一个世界带来的记忆,赵显不想改。
他端起酒杯,拍了拍林青的肩膀。
“肃王府上下数百人的『性』命,临安城里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全在林叔你的禁军大营里头,你焉能离开临安半步?”
“至于这次的军饷粮草,本王自会想办法,不会去为难户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