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辰馆门口空荡荡的,当然,是白天,小倌管门口又怎么会有人。
今天其实是例外,连一家做早点的店铺都没来,且外头越来越近的鞭炮声昭示着,来势汹汹。
“爷,这世子也太过分了,给不给慧姑娘脸面,要来这里宣誓主权也不怕京城中的人笑话。”周围的人面上是愤懑,但苏衍混不在意的样子,晃着窗台的风铃,往楼下望。
他不是不在乎,他是心如刀割。
世子府在另外一头,可世子方曜偏偏要绕路过来这落辰馆来宣誓主权,宣誓他世子妃孟慧如的主权。
这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孟慧如未出嫁前总喜欢来落辰馆,找落辰馆的馆主苏衍吟诗作对,吟风弄月的。
保不定心中早就对苏衍暗生情愫,两人早就私定终身才是。
可馆里的人是知道的,那未来世子妃是故意来的,想让世子爷拈酸吃醋,好再在乎她一点,然后顺便勾得苏衍一颗心挂在她身上,最后是孟慧如甩手就走,一点都不顾苏衍的苦苦哀求。
做他们这一行的,哪能轻易就动心,一动心,怕是要粉身碎骨。
只是谁能知道,落辰馆的馆主竟然是个痴情种。
但只听楼下有人疯狂砸门,龟公下去回到:“是哪位客人,今天白天落辰馆不开。”
“一箱金子!一箱金子,开不开?我要找落辰馆馆主,我就想……嗝儿,和他一起看世子爷成亲,反正他一个人是看,两个人也是看,还不如有人陪着他看,还挣一箱金子。”
木槿哭得一塌糊涂,旁边的春花都快急死了,自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哭过,只能疯狂敲门,私底下还多加了半箱金子,就想叫守门的让他们进去。
龟公都要气疯了,觉得受到了侮辱,哪家的财大气粗的,不知道落辰馆向来以风雅着称,这种钱砸得他……
想答应。
这也太有钱了。但是他知道苏衍是不可能同意的,毕竟,馆主现在心情不好,落辰馆一切,都是要以馆主的心情为主,所以他刚想再拒绝。
就听到楼上有人下来传话。
“馆主要你迎这位姑娘上楼。”
龟公这才依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哭得满脸通红的福娃娃似的姑娘便打嗝便进门,身边还跟着担心得皱眉的丫鬟。
这落辰馆向来来的都是瘦弱得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清雅的大家闺秀,倏忽看见这种可爱的姑娘他也软了心。
“姑娘莫哭,”龟公软了语气哄着这个姑娘,“待会儿路过那座亭子上楼即可,最顶层就是馆主所在。”
“嗯,我知道了……嗝,”木槿打着嗝,使了眼色,春花麻利的掏出一锭银子给龟公,“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又哭又笑的,却让人生不起讨厌的心,倒像是被家里宠得单纯不知世事,才只带着一个丫鬟到这馆里。
直到上楼了苏衍这才抬眼看着这位在楼下砸门的姑娘,还一直在掉眼泪,周围原本服侍的人也被摒退,只剩下他。
原本他还没想好给姑娘什么脸色,但谁知道,姑娘一看到他就哭得更厉害了,要震掉房顶的那种哭,一边哭还一边控诉。
“你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就抢不走孟家那个孟慧如呢,这不符合常理!”
苏衍被她吵得脑仁疼,心中那种闷痛也消散了不少,似乎都被眼前的姑娘哭掉了一般。
“世子爷身份尊贵,岂是苏衍可以比得上的,姑娘可莫要乱说。”他换上一贯的温柔面孔,这样温声对着木槿说道。
“胡说……”木槿发现这也没毛病,哭得更厉害了,而且有把嗓子喊破的趋势。
苏衍皱起眉头,心底终于觉得烦,走到木槿面前望着她,问她:“姑娘今日是要看世子成婚,还是专门来我落辰馆要把嗓子哭坏好讹诈一笔零花?”
木槿终于脸红起来,低头讷讷道歉,只是还是忍不住打嗝。
春花倒是一脸仰慕地看着苏衍,自家小姐都已经哭了一晚上加上一整个白天,再不停,脸上的皮肤都要擦破了。
他依靠在临窗的榻上,木槿就在旁边,手撑着窗框,直直地盯着外头,听着越来越近的鞭炮声。
“你说,人说的,女追男,隔层纱这种话都是假的吗?”木槿这样呆呆问着他。
“苏衍不知,”苏衍面色沉沉,也变了几番,改了原本想说的话,“亦或许,只有两心相悦才配得上那句话吧。”
“苏衍,苏衍,你就只是占了个馆主的名头,长了张好看的脸,哪有外头说的惑人,”木槿抽噎了一下,指着外头,“瞧,他们来了。”
方曜胸前带着红花,好不威风,抬头看见了苏衍,张扬一笑,又一转头看见木槿,厌恶地扯开视线,不再看。
“你瞧,他脸看我一眼都觉得厌恶。”木槿笑了起来,眼泪又掉了下来,看着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将一切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他只不喜欢我,就觉得我的东西都恶心。”
“苏衍,要是我给你,你要不要?”木槿看向他,“是珍贵的,价值连城的东西,你要是不要?”
“只要是银子,苏衍求之不得。”苏衍笑着说。
“我下回拿来给你,金子今晚送来。”木槿点头答应,“小女子江家,江木槿,下回见。”
这一本正经的语气和鼓鼓可爱的脸蛋惹得苏衍喉咙发痒,想笑,但是他克制住自己。
“苏衍在这落辰馆等着小姐过来。”
直到屋子安静了下来,他才叹着气躺下。
“江家,皇商江家之女,倒是可爱。”
他如此评价。
这边的木槿坐在马车上,叹着气,心想一来这个世界就碰上一场哭戏,还不能造假,哭得她差点肛肠寸断,太痛苦了,还要面对男配审视的目光,真的能给自己颁一个影后了,木槿苦兮兮地想。
这回的男配苏衍,能在这京城中开一家楚馆,且常年屹立不倒,可也不是轻易的一句话,轻易地说有钱或者怎么样就可以的。
主要是有权,苏衍,是当今圣上的小叔叔,当今太后的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