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柴守孝喊了林氏回屋，脸上却没有任何温度。
之前有李秀凤在场，他不好说什么。
“大妮的亲事你不可私自做主，不论是何家世，是何身份，那人都得我看过，都得大妮点头才成。”
他们已经欠那丫头太多太多了，哪怕给丫头当牛做马一辈子都还不上。
在这亲事上，就更不能马虎了。
从前他一心想着一家人全乎的在一起过，那才是最好的生活。
可是，却从未问过丫头高不高兴。
如今，他看明白了，日子好不好的，不是强绑在一起就是好。
爹娘和几个兄弟，对他这个做大哥的也没有敬重。既然如此，倒不如分开了，也免得将最后那点血脉亲情割断。
而在孩子的亲事上，柴守孝认为，哪怕是镇上的大户公子，也配不上妮儿。
柴守孝脸上，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林氏原本挺高兴，哪怕在饭桌上被柴守孝反驳她也觉得没什么。
可此时，柴守孝如此严肃的同她提及那丫头的亲事，还不准自己插手，林氏顿时就不乐意了。
“她年纪也不小了，该相看了，你就是想留也留不住啊！”
难不成留成老姑娘在家？
那可不成。
柴守孝显然没想到林氏还会继续这样说，气得青筋暴起：“什么事都好说，就这一件，你得听我的。”
说着，柴守孝还深深看了林氏一眼，眼里的责备及复杂难掩。
林氏还打算将三妹家的给丫头相看相看，总归是要嫁人的，嫁给知根知底的不是挺好？
再说了，就那丫头的鬼样子，能找到什么样的人家？
想到这儿，林氏顿时底气十足。
“小强那孩子哪里不好了？他如今在学手艺，以后过日子没多说，还有我三妹和小强那性子都老实，到时候她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怎的你这做姨夫的还不喜欢？你瞧他那儿不好？你说。”
那架势，仿佛柴守孝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就誓不罢休一般。
柴守孝目光盯着林氏，她身上穿着前阵子妮儿从郡城买的料子做的新衣裳，发上带着一支银簪子......
如今的林氏，早不是从前那一脸愁苦，穿着粗布，包着青布头巾的妇人。
她的改头换面都是谁带来的，恐怕林氏都快忘了吧？
柴守孝这般想着，心中更气。
‘丫头那么好，哪怕她这做娘的不贴心，可孩子何时都没忘了孝敬她。可她呢？’
回想几年前才见过的小强，柴守孝自然是不看好的。
袖子里的拳头紧握，青筋暴起，柴守孝看着林氏如今这般理直气壮，直接大声呵道：“哪儿好？你且同我说说他哪儿好？我瞧着哪儿哪儿都不好，那些小子，都配不上妮儿。”
想到林氏或者还在打着什么小算盘，柴守孝出声警告：“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孩子的亲事上，你不得做主。不然......”
“不然别怪我送你回林家。”
这是要休妻的意思！
林氏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柴守孝居然会为了那丫头的亲事而这般对待自己。
再者，三妹家的小强怎么就不好了？
想到柴守孝为了个丫头对自己如此绝情，林氏心中气极。
她一把站起身来，抬手就要挠。
“好啊，你个没良心的，我为你为了这个家这么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居然为了个丫头，你......”
林氏边骂边捞，只方一抬手，手腕就被柴守孝一把抓住。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妇人，脑海中回想着这么些年来林氏在家中所受的苦和累，心里头倍感疲惫。
“是，你为我生儿育女，你没错。这些年来让你过得如此辛苦，是我无能，我没用。可如今也分家了，日子眼见越过越好，这些都是谁带来的？你应该清楚。”
柴守孝的话，让林氏一下愣住了，她脑海中闪过当初累死累活的日子，心中五味杂陈。
却听柴守孝继续：“是妮儿，是妮儿的手艺，家中如今的钱，都是她赚来的。可你能拍拍胸脯说你对妮儿问心无愧？你能对天发誓说你待那孩子好？”
柴守孝的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一般，瞬间打醒了林氏。
林氏愣愣的站在那儿，没有抽回手，目光躲闪。
‘她确实不能，不能对天发誓，因为她不敢......’
“你摸摸你的新衣裳，再想想如今你手里头存的银钱，还有就说最近的，你方才午时吃的饭菜......”
柴守孝说不下去了，越说越觉得他们欠那孩子太多太多，哪怕是下辈子都还不完。
林氏的手缓缓落下，指尖触碰到的布料细腻软和，那是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的细棉布。
听说这料子，还是郡城的新花样，镇上都不见得有人能穿上。
林氏心里头有些酸涩，她很清楚，孝哥说得都没错，只是她嘴里不想承认罢了。
柴守孝见她这般，心头叹息，松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柴守孝头也不回道：“你别忘了，不管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没资格做主她的亲事。你也别拿她的模样说话，你应该知道她的脸为何变成那样......”
柴守孝脑海中，还能回想起孩子当年干净好看的脸庞，与如今的模样，完全一个天一个地。
再想到林氏这些年来的松懈，对孩子不管不问，心里头不认同又自责。
他也有错。
柴守孝转头盯着林氏，目光如镜：“妮儿当初长得如何，你该知道，整个村，哪怕是整个镇上，都没她那样的好模样。谁都可以说她不好看，唯独我们不能。”
“这么些年来，你怕是早将当初你发的誓忘干净了。可我忘不了，那是我们欠她的！”
房门砰的被关上，柴守孝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林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颓废的坐在床沿，眼眶泛红，嘴里低声喃喃道：“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
两人吵架的事没人知道，因为隔壁房的两人早已出门去了。
柴水青瞧着风风火火爬上车的李秀凤，一时间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
“大妮，你快上来啊！我没骗你，真的，你来！”
李秀凤坐在驴车上，招呼柴水青快上去。
无法，柴水青只好相陪。
依着李秀凤这激动的架势，她是没法甩脱了。
不过铺子里的事也无需她打理，柴水青乐得清闲，有这功夫，便同李秀凤走一趟去瞧瞧。
“大妮，你别不信啊！我舅娘他们村就有好些胡桃，每年她还会让舅舅带些给我们家呢！”
那些小东西，从前在李秀凤看来，不过是漫山遍野可见的山货。
可是自从在郡城书斋看到的那颗胡桃，居然一颗胡桃，就敢要价十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