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以来,满城都是血色婚礼的大瓜,但贾琏一点儿都不想吃,因为他在血色婚礼上吃瓜,竟然吃到了自己头上。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贾琏一巴掌拍在书桌上,气得嘴巴都歪斜了。
那日,他坐在川宁侯府内厅某处角落里,正自斟自饮,因为没人搭理自己而生着闷气。
这不能埋怨他贾琏不会做人,实在是他那个父亲贾赦老不正经,以至于连累了他这个荣府嫡长子,在社交场上人见人厌啊。
这时候,贾琏突然听到隔壁那桌,有人小声议论道,“你们都听说了吗?周进这厮根本没什么学问,他能乡试中举,不过是侥幸而已,或许还涉及到科场舞弊也不一定。”
“侥幸?试卷都要糊住名字,请人代为誊抄,若是没有真实才学,如何能被房师看中,又如何入得了主考官的法眼?”另一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也难怪这人不高兴了。
他可是本届顺天府乡试第一名解元周少儒。
若说周进这厮是侥幸,那岂不是说他周少儒的解元头衔也是侥幸;若说周进这厮涉及到科场舞弊,岂不是说他周少儒能够高中榜首,也同属暗箱操作,他这个解元来路不正?
这便是周进中举之后的好处了。
他有了一帮顺天府乡试的同年,在不涉及到巨大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这些同年必然要站在他周进的立场上,替他周进说话。
不过,周少儒的反驳虽然颇有力度,但对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
他微笑了一下,神神秘秘地说道,“周进这厮侥幸中举就不说了,就说他在考场之中,一直蒙头睡觉也就罢了,他嘴里还说着梦话,念叨着荣府里的赵姨娘和琏二嫂子,这厮恬不知耻,生活作风不正,分明是在勾引荣府内帷女眷啊。”
“什么?”周少儒被这个消息惊讶得目瞪口呆,这个小道消息,他倒是第一次有所耳闻。
类似这种风流韵事,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周少儒一时之间,也不好意思帮着周进这厮说话了。
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他周少儒和周进这厮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呢。
周少儒的面部表情变化,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那人将眼角的余光扫射到隔壁酒桌上的贾琏身上,发现他脸色雪白,便冷笑一声,停止了这个话头。
作为北静郡王的心腹,他把这个消息无意中透露给当事人贾琏知道就可以了,说得太多,反而还会过犹不及,引起当事人的怀疑。
贾琏气得青筋暴露,以至于陈瑞安在婚礼现场上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之后,他仍旧魂不守舍,浑浑噩噩,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好在血色婚礼之上,也并不是只有他贾琏一个人失态。
贾琏回到家中以后,王熙凤也以为他尚未从血色婚礼一事中回过神来,对于贾琏眉头紧锁一事,便也颇不在意。
她反而还哼唱着一些时兴的歌曲,比如什么“让我将你心儿摘下”之类,显得心情十分高兴。
这让贾琏的疑心更加严重了。
亏她还是我枕边人,眼见我心情低落,居然一点儿都不关心?
看来你王熙凤给我戴绿帽子一事,怕是十拿九稳了啊。
说实话,贾琏也谈不上是一个糊涂虫,更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的蠢笨之人,实在是王熙凤和周进之间的纠缠,有点儿太多了。
早在薛蟠娶媳妇那一回,贾琏那一日喝醉了酒,在宁国府外院某间屋子里,错把茜雪当成了文花,胡乱摸了几把。
这本来不过是一件小事,托人给周进赔礼道歉,送上几十两银子,也就罢了。
可王熙凤却死咬着不松口,还亲自前往桃花巷周进家中交涉此事,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
怕是早在那个时候,王熙凤就起了异样的心思,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后来,又是王熙凤在老太太面前撺掇,说是要把周进这厮请到后宅之内,和他交涉平儿姑娘一事。
当时贾琏也是昏了头,秉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能要回平儿姑娘最好,没有要回平儿姑娘也不亏,反正他已得手了玉钏儿,便同意了王熙凤的提议。
可结果呢,平儿姑娘没有要回来倒不说,她王熙凤却派遣心腹来旺儿媳妇和善姐二人,前往周进家中往返了数次,焉知不是暗通消息?
贾琏还听说,周进乡试中举之前,曾去过贾代善老先生家里讨教学问。
这本来是周进的私事,她王熙凤深居内宅之中,又从何得知?
可有一回在半路上,王熙凤却特意将周进拦住,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不过王熙凤在返回荣府时,却满脸都是兴奋之情,像是打了胜仗一般,她这是在给周进打气、加油不成?
总之,这么多蛛丝马迹联系起来,她王熙凤和周进之间的关系,恐怕的确不干不净、不清不楚啊。
也难怪周进这厮对王熙凤念念不忘,以至于在考场之中,也忍不住要呼叫她的名字了?还说什么又大又白?
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对狗男女,真是该死呵。
想到这里,贾琏心中气愤道,“好你个王熙凤,平日里防我像防贼似的,只许你同男人说话,不许我和女人说话,我和女人略微亲近些,你就心生疑惑,而你王熙凤却不论小叔子大侄儿,大的小的,老的少的,说说笑笑,勾肩搭背,就不怕我贾琏吃醋了?”
“当时我也曾笑言道,以后也不许你见人,你却辩解说,我醋你贾琏使得,你贾琏醋我使不得,说什么我王熙凤原行的正走的正,你贾琏行动便有个坏心。现在可好,周进这厮都公然在考场之中,说你琏二嫂子又大又白,背地里还不知道你们俩做出了什么不要脸的勾当?真是气死我了。我贾琏如今也不用怕你,等我性子上来,把你这醋罐打个稀烂,你王熙凤才认得我呢!”
不过,王熙凤的叔叔王子腾现为九省都检点,即便贾琏有了休妻的念头,却也不能说一声休妻,便立即休妻,他总得做好了充足了准备,仔细筹划一番,让王熙凤被迫承认、含羞而去才好。
贾琏就这样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想,满腔都是恨意。
不知不觉间,他走入了荣府东北上一所幽静房舍。
“哎呦,琏二哥怎么来了?”有一位年轻妇人拦住贾琏,笑意盈盈地说道。
贾琏定睛一看,这不是薛蟠的妻子夏金桂吗?如今薛蟠不在家,他一个外男,擅自来到薛蟠家中,算是怎么一回事?
好在他急中生智,连忙说道,“有一些事情需要向姨妈分说,还请弟妹通报一下。”
夏金桂一边将贾琏请进屋子里,一边笑道,“这可就不巧了。今日她为了薛蟠杀人的事情,带着家中下人们,去了舅老爷家里,想打听什么门路,我也不太懂。”
“既如此,那我就不进屋子里了。”贾琏迟疑着说道。
家中长辈不在,家中男人也不在,他贾琏一个外男,和弟妹夏金桂在同一个房间里待着,像个什么样子?
但夏金桂却舍不得放贾琏离开。
这一两年以来,她和宝蟾联手,引诱薛蝌竟不能得手,情欲难耐之下,只好找来干兄弟夏三出火,以解内心寂寞。
那个夏三长相一般,举止也猥琐,哪里及得上贾琏这种王公贵族之家的公子哥儿,外表出众不说,还风度翩翩,眉眼间自带风流。
夏金桂一见之下,竟有些痴呆了。
“那我这就告辞?”贾琏见夏金桂的情形有些不堪,更加不想留在这里了。
夏金桂见贾琏要走,慌忙挽留道,“琏二哥好不容易来一趟,至少也得吃了一杯酒再走也不迟。要不然家中长辈回来了,还要埋怨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规矩,不懂得待客之道。”
夏金桂随后又呼叫道,“宝蟾,快出来待客了,把上次我们精心制备的那份果酒,拿一壶出来,让琏二哥品尝一番。”
宝蟾本来正在耳房中睡懒觉,她昨晚下半夜,和夏三痴缠了许久,浑身都累得快要散架了。
不过夏三也没有讨到好,今日早上赶在薛姨妈起床之前,将他送出去时,他都需要扶着墙才能走路哩。
听说夏金桂让她拿一壶精心制备的果酒出来,宝蟾还以为夏三又过来了。她心想这个夏三可以啊,这才过去了半天功夫,竟然还敢来?
宝蟾也懒得梳洗,她拢着头发,掩着怀,露出大半雪脯,穿一件片锦边琵琶襟小紧身,上面系一条松花绿半新的汗巾,下面并未穿裙,正露着石榴红洒花夹裤,一双新绣红鞋。
贾琏见她这样打扮便走进来,心中不免一动。
受到传统礼法约束,对上夏金桂这个弟妹,贾琏非礼勿视,不敢多看,但宝蟾只是一个尚未过明路的小丫头,他就算是酒后糊涂,强行将宝蟾给收用了,也不过是一件无伤大雅之事。
他薛蟠还能要求自己偿命不成?
实在不行,等薛蟠出狱了,将他房中的玉钏儿或者秋桐送给薛蟠作为补偿也就是了。
况且话说回来,这个薛大傻能不能出狱回家,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想到这里,贾琏心中大定。他似笑非笑,从宝蟾手中接过那壶果酒时,还特意摸了宝蟾的小手一下。
宝蟾和夏金桂对望了一眼,两人激动得全身都颤栗起来。
公子如玉,令人着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