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明日、梁靖等人苦寻薛恒、萧正阳无果,却带回了段通明的死讯。网罗堂主之位就此空缺长达三年之久,后由古长青填补接任。东方明日自打第一眼见到林复,就对这位新任武林盟主有种异样的感觉,具体怎么个异样法,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短暂的续任扬道堂主一年后,便主动辞任。林复首先想到的接任人选就是梁靖,后者起初多有顾虑,得东方明日、林复等人轮番劝说之后,终于应允。至于原先由薛恒统领的锻武堂,则由陈城丈接手兼任。林复为显宽宏,陈城丈为除心魔,双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是三堂之中最为顺利的。
听了梁靖的转述,东方明日脑中首先出现“离谱”、“荒诞”一类的字眼,倒不是因为对薛恒绝对的信任,而是董大礼的出现及其所见所闻,在整件事情中显得那么突兀刻意,几乎找不出一点合理之处。
梁靖接着补充道:“当晚繁星璀璨,董镖头有七分醉意,同谈话二人相距约莫八九丈,并未看到容貌,只看到了二人的背影。”
东方明日沉吟道:“与这位董镖头我曾有过不少接触,为人仗义热心、敢作敢当,无愧侠义之名,我相信他说的话。但在这件事情上,抛开各种巧合不论,以董镖头的武功修为,即便是在他有所准备、神智清明时,也做不到不被杨断北发现而听取其谈话内容。但凡是有些江湖阅历之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问题。再往深一层想,越是显而易见、诞谩不经,反而越让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既想到了这一层,董镖头见闻真假、密谈二人是否真是小恒和杨断北,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梁靖道:“林盟主和古堂主对此别有一番见解。”
“哦,说来听听。”
“他们做了四个方面的推测:真、假、有关、无关。”
“真、假、有关、无关。”
“真:小恒确实跟杨断北有勾结,清贫师太被擒,峨眉、青城二派被困,他都有参与;假:小恒跟此事毫无关系,捏造这一情景,或是为了混淆视听,或是凭空制造其他事端;有关:小恒确实有和杨断北密谈同谋,与清贫师太被擒,峨眉、青城二派被困,这一系列事情有着直接的密切关系;无关:小恒和杨断北密谈同谋属实,但与清贫师太被擒,峨眉、青城二派被困等事,并无直接关系,密谋的是另外的阴谋。在此基础上,林盟主和古堂主作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推测,杨断北希图颠覆中原武林有可能仅仅是整个阴谋的一部分,甚至还可能充其量就是一个幌子。”
“林盟主、古堂主二人确实才智惊人,凭着真假难辨的小线索,就能作出这般推测,实在是叫人佩服!可是梁二哥,你说小恒到底与这事有没有关系?若是没有,这背后策划之人为何要把他牵扯进来?若是有关,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再还有,杨断北很可能并不是真正的背后策划之人。”
“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也想过,所以就向林盟主建议,先派遣一支由几名武功高强之人组成的小队,暗中潜入到黄岗梁,一来可以查探无为教部署及其真正意图是否局限于颠覆中原江湖,二来正好可以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所以你大清早过来就是为了邀我加入到这支小队中?”
“正是。”
“梁二哥有心了。”
“你我之间无需讲这些。”
“什么时候出发?还有何人同行?”
“明早出发,除了你我,还有无了师兄、信义、阿林和沐姑娘。”
“沐姑娘……唉,真是难为她了!”
“能得沐姑娘这等奇女子倾心,是小恒莫大的福气,希望他二人最终能有个美满的好结果吧。”
“对了,我们此行凶险难测,归期不定,留筠儿一人在家实在不妥,不如让她随飞凰他们一同去开封。”
梁靖面露黯然之情,轻声叹息,缓缓点头。
梁竦与许氏育有二子,受许氏影响,两个孩子平日里就对梁靖这位叔父几无敬畏之心,对其妻女更是无礼至极。时常趁大人不在,恶意欺负梁筠竹。就在梁靖同东方明日等人外出寻找薛恒、萧正阳行踪之际,这对心思不纯的兄弟偷偷把梁筠竹骗到了深山中,再无情将人撇下,顾自跑了。
阿彩芈久不见爱女,心急如焚,得悉真相,杀人的心都有了。救女心切,强抑胸中怒火,连夜独身入山寻女。
梁筠竹小小年纪,便是在白日里,也不敢孤身一人待在山中,骤一落单,便慌神失措,吓得哇哇大哭。到了伸手不见五指、怪声迭起的夜里,连嚎哭的力气都没了,缩身在石缝中,紧闭双眼,紧捂双耳,瑟瑟发抖,还发起了高烧。就在她濒临崩溃时,出现了一道无比亲切踏实的身影——阿彩芈来了。未及欣喜,数匹饿狼自各方茂密草丛中窜出,瞪着一双骇人的绿眼,龇着锋利的獠牙,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形成半圆,向母女二人围拢过来。
阿彩芈所会的粗浅功夫本不足以对抗饿狼,护女本性激发了她的潜力,如一头护犊疯虎,同饿狼展开了惨烈的搏斗。最终,饿狼赶跑了,她也被咬成了重伤,伤口触目,血肉模糊。
天亮后,得遇好心的樵夫救助,梁筠竹保住了性命,但阿彩芈因伤势过重,伤口感染,未得及时救治而丧命。
许氏再是霸道无礼,两个儿子闯了这等大祸,心虚恐慌,终日不得安生。
梁靖归家,得闻噩耗,如遭霹雳,扑在妻子的坟茔上嚎啕大哭。补过丧期后,并未向许氏兴师问罪、讨要说法,只是带着幼女搬离了老宅。
身在行伍的梁竦直到两年后才知悉此事,勃然大怒,痛斥许氏,亲手将二子捆绑,登门向梁靖赔礼致歉。前后三次,梁靖全都避而不见。留德群、留义群出面说项调解也无用,兄弟二人自此再无往来。
东方明日无意间勾起了梁靖的伤心事,自知失言,忙转移话题,详商此行各中细节。
公冶世英若无其事地瞥了眼东方燕,后者会心一笑,拉着梁筠竹跟着来到院外,问道:“什么时候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