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六侠被毫无征兆的大动静所吸引,皆从对方神情中看出了惊诧纳罕,齐齐外出观望。
沙尘滚滚,六十二匹骆驼抵近勒缰,一字排开。六人许久未见这等阵仗,既惊且疑,暗暗戒备。
天门云玉透过卧房窗户静静注视着所来队伍,居中二人一女一男。女者年岁与己相仿,模样上佳,却眇一目;男者生得丑陋雄壮,手持一对通体黝黑的硕大铁锤,二人正是水淼和圴垚。其余众人个个光头奇服,非汉非胡,手持五花八门的兵刃,精气充沛、盛气凌人。
尘埃稍定,秦王京笑吟吟地上前招呼道:“各位客官远来辛苦,请到小店歇歇脚,吃些酒食!小店淡水美酒熟肉一应俱全、可口美味,包管诸位满意!”
水淼正眼不看秦王京,扬声喊道:“留义群!出来吧!”
“哈哈哈……!”留义群由窗掠出,笑声未歇,脚已沾地,胡乱捋了捋飘入口中的乱发,出场不仅毫无威风可言,甚至有些滑稽。
圴垚心潮起伏,抱拳恭声道:“留三侠……久违了。”本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仅剩寥寥六字。
“确实挺久了。”留义群点了点头,神往之情稍纵即逝,勃然变色,叉腰质问道:“圴垚!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待在那乌烟瘴气的无为教,做杨断北这下流胚子的狗腿子?”
圴垚甚为尴尬,偷偷斜视水淼,不知该如何接话。
“可惜啊可惜,好端端的一个人,却与虎狼妖魔为伍,可惜至极啊!”留义群大失所望,连连摆手跺脚,唉声叹气,完全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唉——!罢了罢了,人各有命,强求不得啊!”
圴垚红了红脸,干咳两声,道:“留三侠,想必你也知道我等今日为何而来……”
“我不知道!”留义群毫不客气地打断圴垚之言,负手昂首抖腿,摆出一副无赖模样。
圴垚顿了顿,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在下可以保证,只要……只要你交出‘无为真经’,我等绝不留难,即刻离开此地!”
无争道人生平并无嫡传弟子,羽化后留下诸多由其心血铸就的典籍,在“无为无争”一书中,隐秘记载了“无为真经”,被后世能人发现,由此开始长达百年的争夺。
元世祖忽必烈称汗前便同无争道人相识,对其才学见识、修为修养敬佩之至。每次相遇,他都会干脆利落地抛下诸事,以国宾之礼真挚接待,促膝长谈。
忽必烈兴兵伐宋时,无争道人再次登门,赠以“无为真经”,令他极为欣喜。他对此经闻名遐迩,早有讨要之意,却无合适开口时机。异宝到手,翻阅心切,经文既妙且深,他多有不明,诚心求教。
无为道人便从道学精义入手,引证阐述兵灾之恶,谆谆劝诫止戈安民。忽必烈起初尚能入耳,久而久之不胜其烦,终在盛怒之下当面撕毁经书,丢入炭盆,化成灰烬,并将无争道人驱逐出帐。
事后不久,忽必烈气消而生懊悔,欲遣人请回无争道人,却遍寻无踪。意图凭着记忆默写经文,但他并未理解通透,多有偏差,此后多年时有修整,仍至完善甚远,至死未成。
传言,在他死后,那本由他默写修整的经书随他的遗体一同秘葬。曾有无数后人为此不辞千难万险,苦寻其墓地不得而抱憾终身。
留义群游历天下至漠北,机缘巧合下发现了疑似忽必烈之墓,从中得到了那用蒙文誊抄在羊皮上的经文。他粗通蒙文,再变向求教于人,重把蒙文译成汉字,时常揣摩不得其要。此事他从未对外宣扬,消息仍是不胫而走,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遍寻其踪迹。
“好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天门云玉清冷喝声当空响起,跟着迤迤然飘身落地,拎着一口轻薄单刀,厌恶地看着圴垚、水淼等人。一阵呛啷叮当,西北六侠再不刻意矜持、按兵不动,纷纷亮出看家兵刃。
韩宝忠扯开洪亮嗓门:“真是笑话!当我天门客栈是什么地方?岂是尔等无耻鼠辈、下贱狗腿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其余五人共同吆喝助阵,以涨己方气势。
圴垚目光游弋闪烁,倒也不是惧怕天门云玉等人,只因今夕对比,心生心虚。当年刀仁、剑成率中原武林群豪驱逐无为教时,圴垚混战受伤,留义群念他为人仍有善心仁义,不但对他手下留情,还施以援手,这才使他得以保命脱险。
“聒噪!”水淼尖声厉呵,戾气外泄,“敬酒不吃吃罚酒,从今而后,世间便再无天门客栈!”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天门云玉坦然迎上水淼暴戾独眼。
薛恒见气氛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虽有重创在身,却无袖手旁观之理,操起血舞刀,和声说道:“阳儿,你待在这里,切莫出来!”萧正阳自知年幼力微,有心无力,既不能成为助力,亦不能成为累赘,郑重点头,又不无担忧道:“阳儿知道了,恒叔、段伯伯你们也要当心!”
水淼见薛恒、段通明自客栈内并肩而出,哼声冷笑,再不多言,尖刺出鞘,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