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下班时间,医院走廊空荡荡,只有顶端白炽灯光晃动着人影,就连脚步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当她穿过病区时,听到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那处光影昏暗,根据声音分辨,是个女的。
在医院里,几乎每天都有新生与死亡,苏羡意本不想管,却听她哽咽哭着:“你怎么就走了,扔下我可怎么办。”
这声音……
好像是之前闹事那家的。
苏羡意已经到了陆时渊办公室,心下还是不平静,犹豫迟疑着,还是折返了回去。
女人蹲在角落,衣服略脏,把头埋在膝盖内。
哭声压抑悲怆,许是听到脚步声,急忙抬眼,擦干眼泪。
下一秒,
面前已有人蹲下,给她递了杯热水,“阿姨。”
在医院是最熬人的,女人满目通红,俱是血丝,头发也乱糟糟地,颤着手接过热水,又哭得泣不成声。
苏羡意没作声,女人喝着水,眼泪往纸杯里面掉,“姑……姑娘,你刚才也在吧。”
因为她喊了陆时渊二哥,那时,便有人注意到她。
长得好看,印象也深。
苏羡意闷声点头。
“其实我没想要钱,我就是接受不了,上午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到了下午,说没就没了,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苏羡意点着头,从之前陆时渊说出500万,这位阿姨的反应也能看出,她似乎并不知情。
“我没法接受,真的没法接受!”
女人声音哽咽,整个人都在发颤。
苏羡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女人的情绪似乎瞬间绷不住了——
伸手,抱住了她!
她哭得惨烈,声音震荡在苏羡意耳边,听得她也默然红了眼。
大抵是声音太大,也引来了医院值班人员。
苏羡意和陆时渊的关系,虽不是人人都知道,可谢家与陆家的交情,众人都懂,值班护士,便敲开了调解室的门,将陆时渊叫了出去。
也是担心情绪激动的家属,会对苏羡意做什么。
陆时渊赶到指定地方时,并未见到苏羡意,反而是根据别人指印,在医院的一处洗手间的公共区域,找到了正在洗脸的女人,以及站在边上苏羡意。
她正低声劝慰着家属,女人也絮絮叨叨和她说着许多话。
他们并非本地人,来燕京,是专程求医看病的。
也是因为老家医生告诉他们,手术风险很大,因为钙化的淋巴结与血管粘黏得太紧密,若不然,只是简单地微创手术,也不会千里赶到燕京。
风险家属都知道。
情感上没法接受,总认为医生没尽力。
至于要500万,是她儿子要的,这事儿她不知情。
“那他爸的命和医院谈条件,这简直……”
女人是听不下去,才离开了调解室。
“您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的。”苏羡意尽量安抚她。
当两人离开洗手间时,在门口看到了陆时渊。
女人认识他,红着眼,跟他说对不起。
“没关系。”
“我那时是糊涂了……”
亲人去世,情绪崩溃,发泄了,清醒了,这才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我先回去了,谢谢你啊。”女人冲着苏羡意道谢,才佝偻着身子前往调解室。
“你怎么在这儿?那边结束了?”苏羡意走到陆时渊面前。
“没有,出来透口气。”
两人走在医院走廊里,遇到出来散步的患者,认识陆时渊,当他询问对方今日身体感觉如何,饭量怎么样时,他笑着说:
“很好,就是手术的刀疤太疼了,睡觉都不敢翻身。”
“还是要多注意。”
苏羡意看着他,白色灯光,在他眼镜边缘镀上一层柔色。
医生不是神,即便拼尽全力,有时也只是无能为力。
在这里,感谢与投诉,痊愈或死亡,无时无刻都在上演。
那一瞬间,苏羡意对医生这个职业,似乎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
另一边
周小楼几人离开医院,前往停车场。
肖冬忆和厉成苍都有车,这就牵涉到谁该坐谁车的问题了。
苏呈自然是选择乘坐厉成苍的车,这可是他的新晋大腿,抱得牢牢的,周小楼自然想和肖冬忆独处,却又担心表现得太过刻意。
“肖医生,麻烦你载一下小楼。”苏琳开口。
“嗯?”肖冬忆看向她。
“我想和厉警官聊一下我弟弟的事。”
言外之意,不方便外人在场。
肖冬忆点头,示意周小楼跟自己去另一边取车。
周小楼离开时,还扭头冲着苏琳使了个眼色。
这理由找得……
真高级!
苏琳上了厉成苍的车,就注意到驾驶位的人,一直在看她。
“你想跟我聊什么?”厉成苍直接问。
苏琳抿了抿嘴:“抱歉,我弟弟近段期间,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他确实很麻烦。”
“从小他就不太老实,是问题儿童。”
“看得出来。”
“爸妈比较忙,也没怎么管过他,都是我盯着他,他性格有点懒散。”苏琳说起这话时,语气破像个老母亲。
厉成苍:“我堂妹打小,也是我照顾的。”
说是堂妹,其实厉成苍简直把她当女儿在疼爱。
以前他也常出来和陆时渊、许阳州出来聚聚,如今小堂妹高三关键期,心思自然全在她身上。
苏琳抿了抿嘴,原来是又当哥又当爹啊:“辛苦你了。”
“你也辛苦。”
“……”
两人好似找到了什么共同语言。
苏呈:“?!”
什么玩意儿?
这两人在聊什么?集体讨伐他?
他最近可乖了,什么都没做啊,你俩到底在辛苦什么,最辛苦的难道不是跟你们待在一起,弱小又无助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