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海岸畔的西海。
“我想我们正在改变着俄罗斯军队。”
一天的早晨,当潘昶照例跟着出操部队一起绕城跑圈时,就看到不远的地方,一支俄国部队也正在吭哧吭哧喊着号子跑过来,为首那名军官还很友好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这样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常见了。故而潘昶身边的警卫营营官都如此的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潘昶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旅帅了,西海的国防军现在只剩下了六千人,其他两千人不是已经战死,就是因为受伤被拉回到后方修养,余下的六千人被编成了一个不满员的旅。
“这些人如果被俄军调散开,回到各自的驻地、部队去,想必咱们的很多训练内容会立刻就在俄罗斯军队里传播开去吧……”
潘昶听了不以为意:
“前提条件是他们的军纪军规能一直这么严格。他们的食物、营养也能跟得上。”
“依我看啊,这老毛子的身体素质确实不差,但他们的后勤太差劲了。这方面改变不了,再大的个头也是虚的。这不在于训练方式,而在于后勤,在于有钱没钱。”
潘昶的认知更直指核心一点。
国防军的训练强度很大,但这是建立在国防军官兵优沃的后勤补给上的,事实上要是不在西海这个敏感的地方,整个帝国能始终保持着如此强度训练的部队就只有南京的禁卫军了。
这是国防军训练纲目中运动量最大的‘甲’字方案,而一般的主力部队所采用的训练纲目只是乙字。
这当中就存在着一个营养问题。
如果官兵们的营养跟不上,而军队还保持如此强大的训练度,那是会把队伍练完蛋的。
这个问题就不知道俄国人已经意识到了没有。在他看来俄国本身的练兵方式其实不能说很烂,现在的欧洲军队很强调军令的,这方面还保留着浓郁的排枪击毙时代的作风,作为军队首脑这些日子以来他与俄国人的接触较多,对于俄国的真实状况比原来了解更多。然而俄国人在士兵的供给上做的真的很差,也就是战斗期间还补充着一些肉食。在和平时期,英国的士兵除了面包外还可以拿到米,肉,豌豆和奶酪,而俄军列兵就只有面粉和豆粒,必须是庆贺节日或是战争的时候,俄军士兵才能闻到肉味和伏特加。此外俄军的士兵有时拿到的也可能不是裁剪完毕的制服和军靴,而是衣料和皮革,制服和军靴必须由让他们自行来制作。弹药同样如此,火药,铅和纸被分发到各团,让士兵自己来制作。从这些我们更能看出这些俄罗斯母亲的儿子是多么容易养活。
俄军按照年度征召新兵的传统让俄军成为欧洲最庞大也是最廉价的军队,同时却没有给人民施加不可承担的负担,这个体系让俄军在整体的竞争中很是出色。但是单兵素质就不要寄托太大的希望了。
俄国人如果真的全面学习国防军的练兵方式,最后吃亏的反而会使他们。除非圣彼得堡愿意改变‘灰色牲口’的地位和成本。
“相比起练兵方式,我想他们更感兴趣的还是我们的作战方式——包括巴库汗。昨天赛义德·穆罕默德·哈塔米那个阉人又来找我了,拐弯抹角扯了半天才听明白他的意思:想要跟咱们私下里换一点军火。最好能用大炮和火箭弹。还想从咱们队伍里聘请几个教官。”
“说只要做到这一点,我就是巴库汗国最尊贵的朋友。”潘昶笑着对警卫营营官说。巴库汗把国防军当成天方世界的军队了,以为统帅就是军队的最高主宰。
但实际上呢,别说潘昶跟巴库人私下里交易军火,就算他敢把为巴库派遣几个教官的小事儿做出来,旅教导员就敢联合宪兵部队把他给抓起来,到时候警卫营也不会再警卫他了。
潘昶一边跑步一边接着说道:
“俄罗斯人也来找过我,想用黄金换火枪、大炮,开价很高……”
西海的国防军几次打败了俄军的进攻,那手里肯定有不少的俄军器械,俄国人愿意出钱赎买。
而且这些日子里,不管是巴库人、奥斯曼人、波斯人,还是俄罗斯人,都发现了火帽的秘密。切听下面的人汇报,有人在直接接触国防军士兵,说只要他们肯私卖枪支、火帽的话:一支步枪【带附属火帽】一百英镑,十个火帽单独卖价一英镑。而要是士兵愿意投靠俄军的话,那过去就是校级军官待遇,还奉送良田美宅美女……
“很是很麻烦的骚扰啊……”
国防军对官兵的掌控力真的是这个时代的欧洲人所难以想象的。所以,俄国人的拉拢早早就暴漏了。以西海为例,虽然不敢肯定就没有人私卖火帽的,但绝对没人敢售卖火帽枪和叛逃的。除非那人在国内已经了无半点牵挂,本身又是个不成器的人。
不过这终究是个麻烦事,万一部队上有人‘想不开’了,那丢人的不还是潘昶么?六千人呢,啥鸟人都会有不是?
战争结束了,中国与俄国恢复了和平,这跟俄国走得近了后的麻烦自然就大起来了。俄国方面对于国防军的武器优势始终是垂涎三尺,虽然俄国人的地盘里根本没有雨林、热带地区,但北方的大风、大雪也一样是麻烦,燧发枪终究是没有火帽枪方便和保险的。
当然中国是拒绝的,火帽这东西的作用远没有米尼步枪厉害,但它的‘研发’却要比米尼步枪困难多了。可是尽管欧洲人在这方面的要求全部被陈汉方面严词拒绝了,但俄国人在内的欧洲各个国家是不会就此放弃的。
随着最近双方关系的逐渐缓和,俄国方面是忍不住使用起各种软性的手段达到目的,其诱惑性不仅仅是对于潘昶等军方高层,还有中下层的军官和普通士兵,各种利诱是层出不穷。
国防军的忠诚度是不需要去怀疑的。但是人一多思想就会复杂,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难免会有人一时糊涂的。而且也要防着别人趁他们落单时搞偷窃或绑架之类,是以,战争虽然结束了,国防军这边却依然把除军营外的区域设为战斗地带,所有离开军营的士兵必须以班为单位,行动至少两人一组——就是为了防止俄国方面或别的国家在暗中下黑手。
不过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老这样提防着终究不是办法。火帽枪这样的单兵武器不同于粗大的火箭弹、火炮,一旦公开亮相,要说绝对不外流本就不可能——从列装部队到现在,火帽枪陆陆续续遗失也有几十支了,但这玩意被外国拿到的数量再多他们也不嫌多,在彻底破解火帽的秘密之前。
甚至军情局都可以肯定,失踪列表中那些步枪肯定有那么四五支是落入了日本德川幕府或是地方大名的手中得,他们也必定正在组织力量破解技术,企图仿制。但这条道路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对于陈鸣来说,有关技术扩散的问题他们早就深入的考虑过了。
火帽可以说是陈鸣掌握的这些技术当中,最最不容易被破解被仿制的东西,因为这个时代的现代化学也才刚刚兴起,很多发明都不是依照着某种科学脉络而研究出来的,而是一次次的实验,甚至是无意中的实验失误,从而得来的。
火帽就是这么来的。所以,他虽然把这些装备亮相在世人面前,也敢肯定这些武器逃不脱外人他国的惦记。但只要他们不主动把这些技术传授出去,凭这个时代的科学水平,别人就算得到全套实物也未必能轻松的那处仿制品。
比如说火帽,这东西比步枪在外头流散的更多,可关键物品雷汞,没有足够化学知识根本猜不出那是什么东西。而就算猜出来了,怎么去制造,制造了之后又如何去钝化,这都需要大量的实验,也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陈鸣也不认为火帽这玩意能领先世界多少年。但至少要撑到拿破仑战争吧?
至于先进武器带来的危害,少数的先进武器通过非正常手段落到了别人手中,形不成规模也是白搭。只是当前令潘昶为代表的一批驻外军官比较头痛的是,欧洲人还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们依然是根据自己的传统经验,觉得只要从国防军这边弄到几支样枪,回去拆开看看就一定能仿制出同样的东西,进而就获得与国防军一般的单兵战斗力,至少单兵武器上的差距能够赶上。
就是这么个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让他们行动起来既不择手段又不惜代价——而且不是一国一家这么的想,最早的手的人已经‘放弃’了,后来者还在发奋努力。倒是让国安和军情局等国内外的情报部门忙活了起来!
在如此巨大的诱惑之下,即使以国防军的思想工作之扎实,也一样不能阻止有人头脑犯糊涂。之前丢失的那几十杆枪,还有流散出去的火帽,那就是一个很好的正面。毕竟百十万人呢,什么稀奇古怪想法都会有。
潘昶现在最怕的就是部队里有人拖枪逃跑,搞得整个驻西海部队都为他背黑锅。
而且让潘昶暗自更郁闷的是,这更加先进的新式步枪,在将来不久,还就要从他的驻地流散出去。
潘昶要不是接到了皇帝亲自手令,他绝对不愿意背这个黑锅。
这件事加上就近西海发生的些事儿,后者的事情虽然都不算大,但乱七八糟加起来也挺让人烦心的。直到返回军营中,潘昶都依旧在为此而烦恼。
……
到了七月中旬。两艘当分别名为‘西海’和‘东海’的两条飞剪艏船在西海码头边上抛锚停泊下来之后,赛利姆满脸疲倦的从其中一艘上下来,但他还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四周。
使用飞剪艏船通行里海,顺着这里的海风和洋流,那速度真快的突破天际。
赛利姆这边还迷迷糊糊的,码头上,一群奥斯曼文武官员已经急匆匆赶了过来,见面就是嘘寒问暖——以赛利姆眼下的炙手可热,当地所有奥斯曼官员只要是得到了消息的,都赶紧跑来迎接问候。
这可是奥斯曼帝国的大功臣啊。
而赛利姆自然也是很长袖善舞,人家本就是外交官出身么,一一应酬过来。其间不免问起他在中国的新见闻。而一提起这个这位赛特使就是一脸的唏嘘之色,连声说没想到没想到中国发展的会那么快。
水陆交通就不用说了,铁道也不需要说了。
第二次中俄战争,中国铁道也一战成名。狭窄的两根铁轨上,一匹匹骏马奔跑往来,生生支撑起了大西北与中国内陆的军需物资联系。
虽然从伊犁运输大批军需物资,看似用的还是马车,走草原路线。
但真正的功夫不在表面,在大西北与内陆的联系上。
那一条铁道简直比千万匹马都有用。
运输量不仅巨大,速度也快的非同一般。
虽然这车列调度起来也似乎异常的麻烦,还有配上大量的维修工人,以及沿途相隔五十里就要有一个中转站,维修工人和护路的部队也驻扎在这些中转站里。
但效果也很显著,这一条铁路在战争中发挥出了巨大的难以想象的作用。不管是部队的转运,还是物质的积极输送,那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马车可媲美的。
欧洲世界早就有有轨马车这个概念了,但他们最多也就是在大城市里玩一玩有轨公共马车,如陈汉这般不可思议的长铺架几千里、上万里,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第二次中俄战争结束之后,铁道的大名响亮欧洲。或许过不了多久,欧洲人也会修建起西方的第一条长途轨道也说不定呢。
如今这个时代还没人能想到不久之后,火车就会出现,然后没隔多久的时间,可以投入实际运行中的火车就可以行走在大地上。
陈汉现在修建的这两条铁道不可能通行火车,但是他们的修建却给真正意义上的铁道建设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当几十年后,连同蒙古和薪疆的铁道开始正式修建的时候,他们做的就仅仅是在现有的两条铁轨线路的基础上加宽加大加固而已。而不是同这两条铁道修建的时候那般‘凿空’北疆,‘凿空’西北了。
这种长途远距离交通线路的修建,那精力花费最大的地方从来不是‘经费’,而是线路的勘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