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恩行省西北部废土,两天以后。
起伏的群山云雾环绕,天光自山峦透过,一条宽阔的长河在沟壑纵横的黑色大地上蜿蜒而行。昔日花团锦簇的原野和生机勃勃的绿色丛林早已在异虫菌毯的侵蚀下衰败枯萎,星罗棋布的湖泊变成了丑陋的断壁残沟,其内填塞着杂絮状的菌毯簇丛和覆盖着外骨骼的棘腔。
星灵往日宏伟城市的断垣残壁还屹立在焦黑的土地上,而曾缔造这些古老石砌建筑的星灵和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后裔都被抹去了, 并排排列的立柱和巨石依然守护着部落时代的城邦和沟渠。
高耸入云的圆形尖塔和覆盖着整个塞恩行省的灵能矩阵回路都已坍塌,高墙之上曾经肃立着高贵的星灵圣堂武士,竖立着星灵帝国与部族的旗帜。旗帜用最好的丝质绸缎镶刻着蓝色的心能水晶和宝石,风霜不催,现在却被撕得粉碎,与星灵帝国的荣耀一同被掷于地下。
一切都已凋零,花卉与虫豸一同死去,只剩下那些还伫立于雄伟断墙下的石像。在艾尔的塞恩行省,来自遥远星区的异虫在它们踏足于此之际就带来了连绵的战争、杀戮与毁灭。
“嘶——”
在奥古斯都的面前,一只硕大的、体型堪比重型装甲车的海德拉刺蛇正扭动着它惊悚的蛇形尾部在蓝色的等离子火焰中尖叫,随即在几声枪响以后扑倒在地。即使是这样,这只海德拉刺蛇仍然在咆哮着试图向周围的人类士兵发起攻击,直到火焰烧灼出其焦黑的骨架。
这只刺蛇的周围还有几只同类的尸体,它们千疮百孔的几丁质甲壳下是早已干涸的鲜血,显然是死去多时。
“真是个怪物。”正看着自己的火蝠们包围着这只海德拉刺蛇浇下一团团炙热的火焰时,哈纳克·汉克操控着他比普通的火蝠更大一号的红色恶魔装甲走到奥古斯都的身边。
“居然还会装死,连我们的仪器都探测不出来。”
“有我的人在,头儿,你就是有闲情逸致在这儿拉屎都有人给你递手纸。”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头盔面罩,用一块烧焦草皮上的草根余烬给自己点烟。
“谢谢你的好意,汉克,我想我用不着那样。”奥古斯都在哈纳克走来时感到一阵热浪和烧灼感,不由让把正在环视旷野、观察地形的奥古斯都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哈纳克的脸上又多了两道伤疤, 只有他那标志性的火红色鸡冠头还依旧保持着过去的模样。他的右耳朵上多了一个漂亮的泪滴形吊饰,据说那是一名女性星灵送的。
“啊哈, 我想也是。”哈纳克笑得很爽朗。
“你真好心, 汉克。”凯瑞甘鼻子里出气。
凯瑞甘说着就走到渐渐不再挣扎的海德拉刺蛇前,紧紧是打了个响指就吹散了它身上的火焰。她的灵能力量在人类同族中已经再也无人能及,就是星灵也无法忽视。
显而易见的,人类正在进化。尽管有天赋的人类灵能者仍然数量稀少,但他们之中的佼佼者已经带给了星灵们难以想象的震惊。
“这只刺蛇很聪明,它大脑中负责思考的那一部分比其他的异虫都要复杂。”凯瑞甘走到浑身焦黑的刺蛇巨大的冠状头颅前:“很可能是异虫自艾尔生物族群中汲取的基因使得它们做出了这种改变。”
“那就是来自于某种会装死的蛇。”奥古斯都看着刺蛇在哀嚎中逐渐没了声息:“幸好你的心灵感应一向非常得可靠,要不是你反应够快,爱尔兰中尉至少会失去一条腿。”
“这几年,你又救了许多人,许多个家庭。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即使你曾经被泰伦联邦视作奴隶、工具或是刑罚与惩戒之鞭,你还是在被其他人所需要的。”
“这也是你看重我的原因。”凯瑞甘的心里感到了某种类似于被救赎的情绪。
在作为泰伦联邦幽灵特工为幽灵计划服务的时候,凯瑞甘杀过许多人,既有政客也有平民。以那些向凯瑞甘发号施令的那些人而言,他们或许是该死的,但能够读取其他人思想的凯瑞甘则深知其中的某些人是无辜的,她也不想杀死某种家族年幼的继承人。
但没人在乎凯瑞甘的想法,她只是作为一个杀戮工具而活,似乎那就啊其存在的意义。但奥古斯都会告诉她:我需要你,那些因你而活下来的人会感激你,因为你不再是带来死亡的死神,而是一名正义的革命军战士。
“那不是我看重你的原因,我看重你是因为你是莎拉·凯瑞甘。”奥古斯都纠正了凯瑞甘的说法。
“我知道。”凯瑞甘极强的心灵感应能力能够更清晰地感受到奥古斯都真挚的思想。就像是一个人如同对心灵感应者示爱,那么对方很可能会被强烈的爱意弄得晕头转向。
“哦——为什么我要站在这里,该死的,我像个发亮的灯泡。”哈纳克小声说:“这合适吗?这不合适。”
“我只是在向凯瑞甘中尉转达士兵们的谢意,他们有很多人都感激她,却不敢接触一名灵能者。”奥古斯都摇了摇头:“很多人也把你看作英雄不是吗?”
“你不就是为了保护一个孩子才弄伤了这张脸吗?”
“是啊,在我不小心烫到她的时候可不算。”哈纳克因某种很少出现的,其他人会称之为害羞的情绪,因此合上了自己的面罩。
但哈纳克忘记了自己嘴里的烟,而不是每个人都有泰凯斯那幅铁肺。
哈纳克本来是夏伊洛的一个街头混混,一个臭脾气的流氓,但有一千个机会成为罪犯或是纯粹的恶人,但现在他的确被见过他的人视为拯救者和英雄。
这家伙曾励志当一名联邦元帅,而奥古斯都则承诺会帮他实现这个愿望。许多人的人生轨迹都因奥古斯都而永久地改变了,而他们会在这一生中的许多时候,在想起奥古斯都时都会由衷地感激他。
奥古斯都此时正站在一个破败的、六边形的矩形祭坛上,四周是石碑和一种杖形的火炬。火炬是铁青色的,但既不是青铜也不是岩石,而是某种带着荧绿色光芒的有机材料。
更远的地方是往日城市的几块残破的砖石,四面更远的地方上都是一望无际的黑色废土和破败的荒原。在不到两个月以前,这里还是比阿格瑞亚还要美丽繁盛的花园世界,此刻却一片荒凉。
林木和杂草都已经被大火或是异虫菌毯所吞噬,就连树根和草根都被连根拔起,直至什么都不曾剩下。
在覆盖于整块大陆的异虫菌毯的侵蚀下,原本连杂草都不会剩下,但还是有稀稀落落的几片小小的原始雨林还在垂死挣扎,那些枯萎的枝干和病态的黄色叶片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裸露而出的骨骼和褶皱的皮肤。
艾尔日渐灼热的阳光下,这些稀疏的森林都泛着沉甸甸的橙灰色,它们被烈日的光辉和菌毯吞噬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座圆顶的巨塔耸立在几十码外的石基上,塔身与塔顶青苔环绕,奇异的文字和符号勃发着象征生命的翠绿色光辉。在最初落成的时候,这座美丽的巨塔曾高拔于山峦起伏的塞恩行省腹地,它所发出的光辉能够指引山间迷途的旅人和湖上行舟。就是到现在,那也被认为是“神迹”的体现。
在亘古遥远的时代,当还处于部落时代的古星灵尚在蒙昧时,乘着世界之舰的远方漂流者、伊罕“导师”、造物主萨尔那加曾造访艾尔。他们显露诸多神迹,令星灵的科技在极端的时间内到达航天时代,因此获得了星灵们狂热的崇拜。
而这些至今还屹立于艾尔上的萨尔那加圣殿、壮美的高塔和神秘未知的地下遗迹正是神迹的一部分,几乎在艾尔的每个地方都能见到萨尔那加的伟大造物。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萨尔那加了望塔,据这里的星灵幸存者说,它屹立于此是为了造福迷途者,但奥古斯都的工程师们则更相信那是为了战争而设计。萨尔那加不需要天文台观测群星,因为他们就来自于宇宙星辰。
但在奥古斯都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座萨尔那加了望塔早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其塔身三分之一的部分早在异虫入侵以前就已经损失,那到底是毁于内战还是时光的侵蚀也就无从考证。
然而,就是已经损坏得不成样子,这座萨尔那加了望台却还能够正常地使用。此时还有很多革命军工程师在攀着萨尔那加了望塔架设通讯设备,工程团二号人物维克托·卡琴斯基则塔顶琢磨着怎么把人类的设备与萨尔那加的观测台连接在一起。
在奥古斯都正对的方向,一路向西就是塞恩行省与维拉里行省和最高议会议会之心科沙卡所在地的三地交界处,那里有一片池沼横深的大沼泽。向北就是塞恩行省如今战斗最激励的米德林群峰(Middling Peaks,短篇万籁俱寂中出现的艾尔地名)。区域,以米德兰群峰为界限,跨过他就是主宰降临艾尔时所坠落的区域。
那片区域曾是一座富饶而迷人的星灵帝国行省,以坐落着艾尔的最高峰和最惊心动魄的喀斯特溶洞地面,那里遍生凯达林水晶簇丛的地下洞窟一如水晶宫一般美。
而这个时候,那里已经被星灵称为死亡荒原以悼念几乎全部在异虫入侵中丧生的该行省星灵,人类则称呼那里为主宰地,直截了当地写作主宰的土地。
主宰地也坐落着一座辉煌的萨尔那加神庙,它顶天立地,仿佛支撑着艾尔的天空。那与奥古斯都曾在黑暗圣堂武士的家园萨古拉斯上见过的神庙有着相似的特征,但却绝对都是独一无二的。
无论这是否是一个巧合,主宰降临艾尔的那一天,它就已经与萨尔那加神庙融为一体。
以曾经的萨尔那加神庙为中心,异虫的提亚妈特、格伦德和耶梦加得虫群在其周围建立了护翼左右的巨型异虫主巢,芬里斯、贝罗格和贝希摩斯族群则以主宰的异虫为名与瘟疫与蝗虫一般在艾尔上扩散,直至占据了北半球的大片区域,只有星灵帝国重兵守卫的安提奥克—塞恩行省-首都区域才死死地挡住了虫群的进攻。
当奥古斯都顺着凯瑞甘右肩所指的方向看去时,米德林群峰那曾经如巨人脊梁般分隔着两座大行省的山脉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片。那里曾覆盖着茂密的绿色雨林,悬泉飞瀑,这个时候却丑陋而令人憎恶。
其山脊和隘口处都有着大量的异虫有机质建筑和蜂巢般的外骨骼护甲,俨然将整座山峰变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壁垒和屏障。
在过去的近一周时间里,这里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成为了星灵-人类联军与异虫主力交战的主要战场之一。在更多的联军援军部队抵达以后,米德林逐渐演变为这场战争的最中心,成为双方都竭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反复争夺的地区。
米德林群峰本身在星灵帝国的文化中象征着毅力和勇于攀登的意志,因为那里曾埋葬着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名星灵探险家。在这几天,这个地名在革命军的通讯网络中被不断地提及,但成为了在此地受伤并被迫退出战场的士兵不愿意提及和回忆的可怕词语。
奥古斯都看向米德林群峰的时候,大量的蓝色闪光和弹幕正交织在其上空,无数的异虫飞行生物和星灵人类的战机在艾尔晴朗的蓝天下厮杀。
仿若移动高塔般在大地上前进的十多架巨像有如一字排开的高墙,数千英尺场的电浆光束横扫不断从地穴涌来的异虫,分散在米德兰长河源头几千平方英里土地上的星灵圣堂武士和革命军战斗师从高空俯瞰时就有如黑色的蚂蚁。
炮火连天,到处都在燃烧。
奥古斯都耳边的巨响就不曾平息过,他能够分辨出那来自于革命军哪种武器的声音,心里估算着炮弹该在何时落地,但作为革命军的灵魂认为,他已经不必再作为一名前线士兵直面枪林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