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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这个人,说了解,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甚至当年祝烽杀入金陵城,血洗皇城的时候,是在他的劝谏下才留了手,自己也保住了这条命;说不了解,是因为这个人永远都是云淡风轻,一副超然世外的神态,仿佛很好相处,可仔细一想,跟他认识那么久了,可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得到祝烽的重用成为中书省左丞,对他而言好像是意料之中。

成为内阁首辅,他没有喜形于色。

被祝烽冷遇,他从来没有露出过失落,或者不快的样子。

甚至,顾亭秋替代他成为了内阁首辅,他好像也没有显得失落,反倒在之前祝烽遇刺重伤昏迷的时候,又一次献策,帮助自己度过难关。

他到底是好,还是坏?

而现在,回忆起之前叶诤经历的种种,南烟更是不敢相信。

她还能记起,鹤衣跟叶诤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随意玩笑,叶诤在他面前吆五喝六,而他又总是一副纵容,甚至有些宠溺的样子。

两个人,明明那么好。

难道,叶诤这一路的伤痛,都是他给的?

那,他又为什么要给自己那瓶解毒丹?

如果不是他,解毒丹哪里来的?他又怎么会未卜先知的知道叶诤会中那样的毒?

一瞬间,太多的疑惑和不解,甚至让人心碎的猜测涌上心头,南烟只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

这时,一只手抬起来,轻轻的揉了一下南烟的眉间。

是祝烽。

他的大拇指粗糙却有力,轻轻抚过眉心的时候,似乎是要把南烟眉间的悬针纹抚平,柔声说道:“事情已经出了,就不要想了。”

“……”

这个时候,他反倒来安慰自己。

而且,他现在这个动作,分明是南烟过去经常做的。

这一刻,看着他苍白无神的脸庞,南烟只觉得心痛如绞,捧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声说道:“妾不想,皇上也不要多想。”

祝烽垂下眼睑,说道:“朕,当然不多想。”

“……”

“只是将他拘拿起来而已,什么都还没有问出来,多想无益。”

“……”

“而且,现在朕能想的,也只有一件事。”

南烟看着他低垂的眼瞳,虽然此刻,他整个人都显得很虚弱,可是,眼中无比坚韧的意志,却是丝毫不改。南烟知道,那才是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多大的阻碍,都会排除万难去做成自己想做的事的祝烽。

这才是真的他!

他要想的,也没有别的事。

就只有一件——为叶诤报仇!

南烟握着他的手,柔声说道:“既然如此,那皇上就先不要多想,等大理寺那边把事情问清楚了,案卷交上来了,皇上再烦心不迟。”

“……嗯。”

“那皇上,妾让汪白芷过来看看?”

“不必了,”

祝烽摆了摆手:“朕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

“……”

看着他这样,南烟虽然担心,但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愿,叶诤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也许刚刚那口血,就只是急怒攻心所致,他不想见其他人,那就暂时不见吧。

南烟轻声道:“那,皇上再睡一会儿?”

祝烽沉默了一下,仍旧摇头。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他苍白的脸庞上,显得格外的苍白消瘦,眼睫垂下的时候,南烟甚至看到,他的睫毛间沾染了一星半点晶莹的东西。

是泪。

祝烽,不能允许自己落泪。

可是,人就是人,有一些东西在生命里,是抗拒不了的。

祝烽可以管住自己不要大放悲声,却管不住自己的心必须要承受这样的锥心之痛,这一点的眼泪,大概也是在无可奈何之下,流露出的悲伤。

“皇上……”

南烟轻轻的唤他,而祝烽,只是靠坐在床头。

睫毛微颤,那一点泪水僵持了许久,终于从他的脸上滴落下来。

可是,就像是一滴雨水落入干涸的土地,很快便消失不见,祝烽也只允许自己落下这一滴泪,剩下的更多的悲伤,就像是干涸的土地下面燃烧的熔浆,哪怕再是沸腾,祝烽也不能允许自己表露出一丝一毫来。

南烟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满腹的辛酸。

可这个时候,她也做不了什么。

只能坐在他的身边,静静的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

整个永和宫都安安静静的,而南烟靠在祝烽的肩头,听着他沉重的,带着无形痛楚的呼吸和心跳,都不知这样的刑期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终于,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福走到门口,轻声道:“皇上……?娘娘?”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担心人已经睡了。

可一听到他的声音,祝烽原本眯着的双眼立刻睁开,此刻,里面闪烁的已经是冷静而清醒的目光。他说道:“进来。”

南烟也立刻直起身来。

她站到了床边,只见听福从外面走进来,跪下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启禀皇上,娘娘,大理寺卿阮大人觐见。”

照理,皇帝接见大臣是不应该在后宫的,怎么样都应该去御书房。

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祝烽立刻道:“让他进来。”

“是。”

听福退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阮恒舟走了进来。

阮恒舟低着头,手中捧着一份文书,走到屋子中央便不敢再往前,只对着床上的祝烽和站在一旁的南烟跪下叩拜道;“微臣拜见皇上,拜见贵妃娘娘。”

“起来。”

祝烽再跟他说话的时候,口吻中已经没有丝毫的虚弱,反倒带着一点冰冷的,甚至有些锋利的冷意,如同一把出鞘的剑一样。

任谁,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沉沉的杀意。

南烟站在一旁,不由得握紧了满是冷汗的手,她几乎毫不怀疑,只要鹤衣的审问结果有一点问题,祝烽会毫不犹豫的为叶诤报仇祭出第一刀!

他问道:“鹤衣已经过堂了,问出什么了吗?”

阮恒舟低着头,双手将手中的文书奉上,听福急忙走过去拿了,转身奉到了祝烽的面前。

祝烽微微蹙眉,伸手拿过来,打开一看——

顿时,南烟看到他的脸色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