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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没有捱过年节便走了,苏婉盈哭得死去活来,比她爹死的时候还要伤心得多。

就像老人家临终时说的,老头子有很多小老婆,生了很多亲骨肉,他要将父爱分给他这许多小老婆,还有这许多的亲骨肉身上去。

苏婉盈和苏泊舟只接受部分父爱,却接受了全部的母爱。

这不一样,真的很不一样。

就像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对孩子的爱意都和多孩家庭也是不同。

这不是说苏老爷子不配被孩子们爱,只能说人付出多少,得到回报多少其实都是有定数的。

老爷子走了孩子们都难过,而老太太走了最难过的其实只有苏泊舟和婉盈,这就是哪怕在古代,顾晨也不想生那么多娃的原因。

生来干什么?

看他们天天计较父母心中更偏心谁吗?

闲的。

张成宴虽然熬过了新年,却在开春的时候走了。

死在那间教顾晨读书的小屋子里,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匣子,那是顾晨从来没见过的一个匣子。

顾安轻声解释道:“是从床下板砖里头拿出来的,貌似是一块笏板,貌似是宋朝时的,我当时隔得远,所以没怎么看仔细……”

他觉得这位张先生的祖先,应该是有来头的吧?

闻言,顾晨亲自上前拿过匣子,打开后发现果然是笏板,笏板上居然还刻着“张浚”两字。

张浚,字德远,世称紫岩先生,北宋至南宋初年名臣、学者,一生屡次起落,两度执政,出将入相,积极主张抗金。

曾经被秦桧等主和派排挤,谪居近二十年未曾入仕。

金帝完颜亮南侵时再获起用,奉命督师北伐,虽初战告捷,但因部下将领不和,于符离之战中大败。

他不死心继续积极部署抗金措施,却在不久以后又被主和派排挤出局,最后抑郁而终。

后人对他评价各有不同,赞扬他的说中兴以来一人而已,将他与诸葛孔明相提并论。

不喜欢他的则指出他托名恢复,大言误国忌贤害能,志大材疏,堪称南宋最具争议的人之一。

读书的时候原主问过张成宴,对这位张公有什么看法。

可张成宴却道:“史书留给后人评,后人觉得他是什么人他就是什么人,我不予以置评。”

如今细细想来,只怕是不想评价自家先祖吧?

顾安望向那块笏板,惊讶道:“张先生莫不是张公之后,可张公之后不是在四川那边吗?”

洪武二十一年的时候,先帝选了张浚配享历代帝王庙,那时候张公后人,还来京城谢恩了来着。

顾晨摸着那块历史的痕迹,语气带着一些颤音道。

“大家族枝叶繁茂,也许张先生与本家的关系不好,他最值钱的东西,大概也只有这些书和这块笏板了。”

他怎么把这块笏板从家族带出来的,顾晨不清楚。

先生前半生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流落到南昌府来?还有没有先生在乎的家人在世?

顾晨也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先生肯定很敬爱张浚,和他的祖先一样盼着驱除鞑虏,很幸运的是他看到了这一天。

他带着他祖先用过的东西,看到了汉室回归汉人之手那天,他还亲自给汉室培养了个能臣。

所以他选择拿着这块笏板,躺在他教书的屋子里去世。

顾晨叹了口气!

天下太平,五谷丰登的今天,却是往前推好几代人的期盼。

高丽有了辽王在还不够,辽东还得有个藩王在才行。

派谁去呢?

张先生一生孤独清苦,死了也没个老伴还有儿女在身边尽孝,更别提摔盆打幡这种事了。

顾晨便充当他的儿子,做主让他葬在顾家的祖坟林,令子孙后人世代祭奠,不得有误。

墓葬也按照高规格来,四室两厅,青砖密封,还有陶俑作为陪葬陪着他长眠于地下。

顾晨亲手将笏板放进先生的棺木中,知道先生喜欢书,又将他生前的书都放进了墓室里去。

若人死了真会成鬼,那他希望先生不要成为孤独的鬼。

永兴六年三月初六,庆国公逝世的消息传了过来。

虽然早知道快了,可顾晨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人终归是会死的啊!!!

自己还有多少日子?

十年?二十年?或许只有短短几年?

古稀得靠老天垂怜,他倒希望自己比亲人们早死些。

你看自从老朱死了以后,老马干啥都提不起精神了。

皇宫。

朱标下了朝便来陪着母亲,见她脸色苍白又没什么精神,便温声提议道:“今日太阳照得人暖烘烘的,儿子陪母后出去走走吧?”

萧神医说要想多活些日子,得看母后想不想活着。

他觉得,母后貌似越发觉得人间无趣了。

马太后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好。”

太阳晒不晒无所谓,她只是不想辜负儿子的好意。

她不喜欢人多,除了自己儿子外,其余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她望着在暖房里种出的各种花束叹道。

“花开花落自有时,当年的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重八、常遇春、汤和、徐达、李先生、廖永忠、胡惟庸……

不管是好的、坏的、忠的、奸的又或者是贪的,轰轰烈烈大半生,也不过是史书上的几行字罢了。

朱标语气有些哽咽:“娘……”

爹已经走了,他不想再失去自己的母亲。

“小顾还没有回来吗?”

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马太后还挺想看看他的。

朱标摇摇头表示光曦还未归,马太后这才叹道。

“你爹这辈子喜欢的臣子有很多,虽然最后的下场大部分都不太好,可他真心信任的也有那么几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小顾总是带着些防备,少了那么几分喜欢,老大你是当皇帝的。”

“心里要有自己的一杆秤,千万不要人云亦云听人唆摆,也不可被情谊蒙蔽了双眼。”

“你爹的锦衣卫还是实用的,不必非要监督大臣们的一举一动,可大致动向心里还是要有数的。”

她听说老大快将顾家暗卫闲置,镇抚司每月送上去的动向他都没看,直接就给锁柜子里去了。

君臣信任自是佳话,可她觉得也不能丝毫不防备。

“母后说的是。”朱标知道她说的是光曦的事情,当即便答应道:“儿子明白,儿子以后会大致看一眼的。”

他只是觉得君臣相疑至此,没什么意思罢了。

听出儿子语气里的敷衍,马皇后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你是皇帝,你心里有数便成,娘是信你的。”

儿子如此信任小顾,怪不得重八走的时候那么不放心。

不过……

她也觉得小顾是可信的,那么多藩王和勋贵镇守着大明,小顾造不了反,至多不过贪些银钱。

罢了,一代人有一代人使命,那是下一代人的事情了。

下辈子她还想和重八当夫妻,不过这位置能换换才是最好,她这辈子当贤后可是当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