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许久没回家了,我来瞧瞧你好不好。”花老爷抬脚将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儿,遂皱眉问:“你病了?”又端详她数眼,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怎么瘦这么厉害?!”
“有点咳嗽,无碍。”花夫人坐在桌子旁,瞧他还孤零零站着,也没说让他坐下,淡淡回了两句,便不再说话了瞬。
一边收拾药碗的鸿雁服侍她多年了,对她的病多少了解些,知道根本不是咳嗽这种小毛病,忍不住逾规想说两句,点点花老爷。花夫人察觉她的意图,拿眼扫了她一下:“去门口侯着。”她不得已憋下到嘴边的话,咬唇退下了。
花老爷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人做夫妻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她头次这么冷淡得对待自己,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他自顾自坐在她身边,禁不住问:“沁源,今晚你还不回家?”
“不回。”花夫人淡淡道,顿了顿,又续道:“这么晚了,你要是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沁源,你,你这是赶我?”花老爷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耍赖道:“你要是不回去,我也不回去!鱿”
“我在这是做生意,你掺和什么!花臣袖,你多大了,还闹!”花夫人一脸不耐烦,从他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朝门口喊了一声:“鸿雁,开门,送老爷回去!”
话音一落,门吱一声开了,鸿雁低眼站在门边,道:“老爷,走吧!”
花老爷心下一阵难受,她可从来没这样对待过自己。他不傻,知道她不愿意回去是和段夫人有关,以为她是闹脾气了,便道:“沁源,你要是不乐意见她,我让她搬出去住,你就和我回去吧,嗯?”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他承认她离不开,半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花夫人听出了他话里的恳求,也晓得他的心思,蜷在衣袖里的手指抖得厉害。须臾,她唇边划出一抹嘲讽的笑,冷冷道:“不愿意见她?她以为她是谁?!花臣袖,整个花府还没有我不愿意见的人!”
她盯着花老爷不安的神情,笑了一下,“你未免太高看她了,我既然能让她回来,就不怕她做什么。回去告诉她,我秦沁源在这里等着。至于你,没事的话,还是在府里好好呆着吧。”
语气中恰到好处得掺杂了嫌弃,花老爷听罢,眼神恍惚了一下,喃喃道:“我不过是想你了,想让你回家一趟,你何必说这么难听。”
不过是想你了……
想你了……
想你……
你……
这温柔的一刀啊。
花夫人没最终能躲过去,她好不容易装出的冷漠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她禁不住抻出手,要去摸他的脸颊,却被花老爷侧头躲开,他的神情意外的沉静:“你注意身体,我就先回去了。”
起身,离开,见鸿雁早跟着,他淡淡摇头,“不用了,我不傻,也不瞎,识得路。”
垂下的手掌瘫在桌面上,花夫人低眼笑笑,看看,他俩就是如此,同床共塌这么多年,从来没心意想通过,都是她一直在强求而已。
又过一会儿,她支起手臂,撑着脑袋笑了出来,脸上神情似在懊恼,又似在后悔。
鸿雁轻轻走过来,见她如此,当下心疼,捂住嘴巴哽咽道:“夫人,你何苦如此?若告诉老爷,他会日日陪在你身边的。”
闻此,她不可抑制得想了想那样的场景,不由又笑了两声,轻叹,“那又如何?”语罢,她眉眼蓦地凌厉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他是不会知道的!”
得到她的警告,鸿雁纵然再心疼,也不敢贸然说了。可,她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做了决定,花夫人瞥她一眼,当下识破她的心思,却也没再说什么。
这阵子,花频频格外注意她娘亲,这一注意,就注意出不寻常来了。她趁花夫人不注意,劫了鸿雁去了她的房间,问她:“这么久了,娘亲的咳嗽还没好?”
“没有,虽然天天吃药,但似乎没什么成效。”鸿雁端着药碗,抬眼瞧了瞧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又道:“不过,药是没问题,是从济生堂抓的,替夫人瞧病的还是堂里最好的大夫呢。”
花频频听罢,心中惊了惊,既然是最好的大夫又怎么会治不好咳嗽这种小病?!她越想越不对,遂按住鸿雁的手,追问:“娘亲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鸿雁缩了缩脖子,认真想了想
,道:“也没什么不对劲,还是每天都这么忙,不过,”她顿顿,纳闷道:“每次去拿药她都是亲自去,这种事让我们下人来做好了,她每天都这么累……”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花频频打断她的话,挥手让她退下后独自在房里想了想,趁吃午饭的时候又打量了花夫人几眼,请求道:“娘亲,我想搬过来和你住。”
“不行!”闻言,花夫人毫不犹豫拒绝,又解释道:“你爹爹粗心大意的,留他一个人在府里,我不放心。”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自己回去照顾爹爹啊,让我自己在这住也行。娘亲,我就是想多学点东西,”她小声辩解,花夫人却啪一声放下筷子,一脸无奈:“你一个姑娘家,住在外面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出去,不怕人家笑话啊,啧,你别满不在乎的,我瞧以后谁会娶你?!”
“你自己都不在乎那些流言,干嘛要求我在乎?”她愤愤然吃了口饭,又嘟囔:“再说,裴羡之说了,他不会嫌弃我的……”
声音一顿,转头,花夫人正含笑将她望着,轻声问:“你说什么?”见她满脸通红,遂呵呵两声:“你最好将事情说清楚。”
落日西沉,暮色四合,裴公子才一脚踏进府里,就瞧见崽崽在地上呜呜直叫,看门小厮拍着它的脑袋一脸哭笑不得。
他瞧了两眼,慢悠悠走了过去,弯腰对上崽崽那俩包着眼泪的狗眼,问小厮:“它又怎么了?”
小厮咧咧嘴,一脸卧槽这狗要成精的表情,他道:“公子,它本来好好窝在门边等您回来的,结果将才门口路过一个买狗的,一个劲儿喊买狗喽,买狗喽,它一听,也不知吓住了还是咋的?就开始哭,哭得可伤心了,这不我正安慰它呢。说了好几遍不会卖它的,它才好点。”
裴公子:“……”
……这狗真是,他无语得一把抱起崽崽,往府里走了两步,转身又退回来,“备车,我出去一趟。”
花频频在房里坐立不安,本来她还准备去济生堂一趟,问问大夫她娘亲到底生了什么病,哪知中午吃饭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把她和裴羡之的事说了出来,娘亲倒也没怪她,问了问具体的情况,就放她走了,也没说同意不同意,搞得她现在心里忽上忽下的,可巧此时门外伙计喊她:“小姐,裴家大公子来找你,正在厅里等着呢。”
啊咧?他怎么来了?花频频再次受到了惊吓,又忙问:“是他自己么?”
伙计答:“不是,好像还抱了只狗。”
闻此,花频频险些从凳子上滚下来,她抖了抖指尖,他竟然敢抱着狗崽进钱庄,不知道她娘亲不喜欢狗么?!
她想了想,还是疾步出了房门,往前厅走去,结果还没走到地方,就听见一阵豪爽的笑声。
她顿步,又仔细听了两声,听出了是落雲绣庄温老板的声音,心下诧异,便挪着步子靠近门口,之后便扒着门板,偷偷往里瞧。
裴羡之果然坐在下首,脚下窝着的正是崽崽,他对面是温老板,正眉飞色舞得说着什么,她娘亲坐在上首,眉眼带了点笑。
没生气?见了狗崽竟然没生气?!她暗自吸了口气,见她娘亲正忙着和温老板说话,根本没往她这边瞧,她遂又露了露头,妄图吸引裴公子往这边看,裴公子不经意一个转头,瞧见她缩在门口的傻样子,眨了眨眼。
花频频赶紧抓住机会,张了张嘴,无声得喊:“你出来。”又指了指他脚下的崽崽,示意他也抱着,裴公子心领会神,起身与两位长辈说了声,弯腰捞起崽崽,大步往门外走。
等他消失在门边,温老板惊呼:“刚才频丫头缩在门后,你瞧见没?他俩该不会?”花夫人闻言点点头,又拧眉道:“可我心里总不放心,裴家那孩子太聪明,我怕频丫头吃亏。”
温老板听罢,猛摇头,“你不能因为人家聪明就认为人家不好啊,你也聪明,难不成你就用情不专?我看正好相反,这理由完全站不住聊啊,你应该还有其他顾虑吧。”
这边,花频频领着裴公子已经走到了小花园里,一路上两人就没来得及说话,裴公子只管跟着她,直到她脚下一顿,霍然转过身来,裴公子才笑问:“到底什么事?瞧把你给急的。”腾出手去给她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