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哲说着那双眼睛，第一次认出这个孽种也是凭借着这一双眼睛。
这么冷冷的看着人的时候不带一点点感情。
李母摇了摇头，捂住胸口，还是觉得绞痛。
担惊受怕了这么些年，到了最后却还是逃脱不掉。
“所以你这次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还究竟想要什么？！”
“当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许思哲微微颔首：“当年的那个雨夜你见到我们母子二人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今天吗？”
“早就应该放下了，当初的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最后的罪孽自然也有我一个人承担。”
李母扶着沙发座椅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过去了这么多年，李母现在也到了乐知天命的时候。
看着那张旧报纸上面的报道似乎也变得坦然。
这么些年李母总是被惊醒，总是梦见女人的脸，抱着年幼的许思哲哭诉。
好冷，好冷。
也成为了李母的一块心病。
当初回来的人就告诉李母说是只见到里面有一个人，不知道母子两人去了哪里。
“放下。”许思哲听着却觉得有些嘲讽。
不知道付出多少努力才走到今天，能有今天的这段谈话。
“若是当初您认出我的第一面说让我放下或许还可信一些。”许思哲顿了顿，说：“那到了今天这个时日是不是可以看作你对我的求饶呢。”
“随你怎么想。只要能让这个家里安宁下来，付出一切代价我都愿意。”
许思哲提起嘴角，扬起一个微笑：“听起来倒是感人至深。”
“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怎么样都不会承认——”
“这些您就到时候有时间和警察说去吧。身体不好就没必要硬撑着，折损寿命，回去歇息吧。留着点力气应付以后不是吗？”
“还真是，”李母也不再白费口舌：“劳烦你费心了。”
多么的相似。
他们父子两人，都是一样的冷冰冰的。
暖也暖不热。
到了今天，李母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一步一步往外移走，她这些年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恍然回响，回忆起她见到李父的第一面，那个她鼓足勇气敲响李家门的夜晚。
就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快要走到门口。
就又听到许思哲的声音响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您也应该明白，就算想要逃走逃得掉吗？”
许思哲的脸上微微带笑。
高傲姿态尽显。
“就尽可能享受天亮之前的黑暗，最后的晚餐吧。”
李母看着许思哲也有些错愕，一瞬间好像是时光重叠。
这么多年的光影。
李母费尽心思搭建的今天的这一切，最后却又成为了她自己的囚牢。
撑着一口气。
李母说：“就这么自信，谁能走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那就等等看，用不了多少时日。”许思哲说：“一切就自有分晓了。”
“那我可真就拭目以待了。”
李母留下这一句话出去。
心里五味杂陈。
许思哲这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道手里掌握了什么。
李母看着这座装修华丽的大楼，一点一滴都是她这么多年的心血。
当初温如意刚来的时候。
李母就提醒过她：“这里是另外一个战场，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留在这里。要当心一些，没有李瑾你一不小心就被生吞活剥进肚子里面。”
大堂里面窗明几净。
看起来也很是整洁，不见鲜血，却也是刀刀致命。早已经不是原始社会，没有了凶猛的野兽。
但是人远比野兽更加可怕。
会隐藏会掩饰。
被谁吃进肚子里。
人。
也是人。
“别白白蹉跎了岁月最后一事无成。”
这李母对温如意说的。
就在这个地方。
李母头晕眼花依稀能够回忆起那天的场景，手里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却什么都抓不住。
岁月流转，转眼也就二十多年过去了。
她又留下了什么。
再也支撑不住，就要昏厥过去。
“太太，李太太！哎，您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啊！”
李母倒在地板上面。
从不后悔，她从不后悔。
不吃人，就会被人吃掉。
迷迷糊糊隐隐约约中，想起数十年前做决定的那个晚上。
就像是身体浸泡在海水里面。
好冷。
李母被送进去了医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李氏现在没有多少抽的出空的，思来想去最后电话又打给了温如意。
温如意赶了过来看看见躺在病房里面带着呼吸机的李母。
“怎么回事？”
“哎，还不是那些老毛病了。看见您来了我就放心多了，这里的一切就都交给您好了。一定要好好照啊。”
温如意收回眼神，面色上是有些担忧：“放心好了，你们有事就先去忙吧。”
现在李氏新品发布一大堆事情等着。
这个时候李母身体出毛病，任谁不说一声不凑巧呢。
就剩下温如意一个人。
她推开门走进去，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李母，放下包。
微微有些端详。
“没人来看你吗？”温如意出声询问。
当然没有回应。
温如意拉开一张椅子坐在旁边，翘起二郎腿，单手撑腮。
“会睡多久？”
当然也没有回应。
温如意转头看着旁边的心电图。
“还会醒过来吗？”
房间灯光昏暗，照在李母的脸上。
却是很安详。
似乎安稳的睡着了。
平时的李母看起来强势又精明，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时时刻刻都是一种想要给你点教训苦头吃吃的样子。
这会儿却好像没了生气。
“你说，人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就这么没有了吗？”
温如意的这些问题都没有回应。
好似是她在自说自话。
好像，想到了一些什么，温如意露出一个微笑。
她轻声的说：“你会下地狱吧。”
“十八层地狱。”
“你总说我这种人卑劣低贱，可是十八层地狱不收卑贱的小鬼，只收恶贯满盈作恶多端的恶鬼。我就说你，哦，您要保重一点身体。有的人死了才算解脱，活着才是可怕。人比鬼魂可怕一万倍。”
李母还是紧紧闭着双眼。
温如意一字一顿的说：
“放心好了，十八层地狱之下是遇不见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