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长的战线,双方接近于百万的人数,不管是哪个地方、哪种时刻,都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战场,这场战争也比想象中得还要艰辛,从年头打到年尾,高山预想中的三个月之内拿下月轮的半边天的计划,此刻算是彻底地宣告失败了。陈白衣虽然被人称为兵仙,可他终究不是仙人,除去他的能力,他也是一个人,一个肉体凡胎诞生的普通人,他也会累、也会有疲惫不堪的时候,更会有他一人无法独自兼顾到的战场,就像在张家口几百里开外,双方打个你死我活,两支军队都被打散了,也没有任何团结阵型可言,各自为战。
等到了深夜之时,彼此都又回归到自己的大本营之处,然而夜黑风高,看不清脚下的路,更分不清东南西北,月轮的这一小队人马,寥寥三人算是彻底地给迷路了,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也不知道下一秒会突然蹿出个什么危险物种出来,而且更可怕的还是高山的敌人肯定也在这里。
“校尉大人,我感觉我真得是脚下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其中一个士兵说完之后,整个人就直接跌倒在地。
那个校尉走过去本来刚想着发怒,然而等他看到对方的鞋底都已经磨破,脚上红肿了一大块,到嘴的话一时也就咽下去了。他们已经在这个深山野林里足足赶了两天两夜,认不清路、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又饿、又累、又困,时时刻刻还要紧绷着神色提防隐藏的危险,他们太累了。
校尉说道:原地休息一会儿,等会接着赶路。
得到这个命令后,那两个士兵如释重负,总算是可以停下来歇息一会儿了。两个士兵在一旁窃窃私语,校尉独自一人坐在一边,他们以为他听不到,他知道,只是不想说他们,他时刻还得警惕着周围可能会潜在的危险。
“你觉得这次我们还能够活着回去吗?”
“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就是我想我娘了,我想我娘在家给我做的饺子了。”
“我也想,我想我的老婆与孩子了,他们还在家等着我安全地回来。”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我也是!”
两个人在一边说着想念家人的话,说着说着两人就渐渐地开始哽咽了起来,他们的明天在哪里,他们是否还能够活着回去,全都成了未知数,在一旁的校尉听到他俩的对话,也没有出声呵斥他们,他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至少他们心中都还可以有所牵挂,可他从小就父母不在了,无牵无挂,既没有娶妻生子,也没有什么人可以陪伴,前些日子,自己唯一的好友也就那么的战死沙场了,孤家寡人的生活,他以为自己都已经渐渐习惯了,可是直到听见他俩的谈话,悲从心中起,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将这种情绪强行地给压制下去。
一阵风吹来,将身边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校尉立即警觉了起来,强行打断了另外两人的情绪,他们必须得重新出发了,哪怕是带着不情愿的心情,他们也必须得遵从命令。黑夜是一种很奇怪的氛围,它既能成为人心中的阴影,令他们觉得恐惧,却又能够最大程度的激发起人心中的那道恶。校尉不想在一个地方待的太久了,有些担心这两个人会不会突然就叛起,杀了他然后逃离,这种地方他死了的话是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只有不断地移动、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为了自身的安全,也为了不被敌人更容易的发现。
朦胧中他们发现了前面有亮光,士兵兴奋地想要过去一探究竟,然而立刻就被校尉阻止了,他呵斥道:如果这是敌人的陷阱,你过去这不是找死吗?这一说士兵立刻呆愣在原地,差点没把士兵的魂儿给惊了出来。校尉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这不是幻觉,真得是有一盏灯亮在那里,是一处深山人家,没想到这个地方也会有人居住,估计也是为了躲避战乱的。
校尉慢慢地靠近,手握紧腰间的兵器,突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差点没把他吓得直接拔剑砍过去,还好出来的是一个妇人家,但是校尉却把对方给吓到了,对方手里端的一盆水刚想拿出来倒掉,结果因为他,失手倒在了自己的脚下。校尉立刻举起双手示意他并没有恶意,妇人待看清他面貌后也没有觉得很意外,立刻就平静了下来,这让校尉有些疑惑。
校尉说道:这位大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路过此地,不知可否借宿一晚呢?
说罢将腰间的配刀双手逞上,以此来解除对方的警惕。
妇人看着他,问了一句:你们也是军人吧?
一身的甲胄,还带着兵器,即使他想瞒也瞒不住,他回答:是的,我们是月轮的士兵。
妇人脸上有些犹豫,校尉还以为她是打算拒绝他们,但又怕他们伤害她,校尉说:大姐,我们月轮有军令是绝不能私闯民宅的,这个你应该听说过的,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那麻烦你是否可以赐予我们一些水和食物呢,我的兄弟受了伤,急需要一些食物的补充,事后如果我们还活着,必当回来,加以重谢。
她知道他误会自己了,于是她向前走到他的身边,丝毫没有畏惧的想法,她与校尉说道:我知道最近月轮与高山在打仗,所以也知道你们都是军人,可是我这里不止你们月轮的军人,还有高山的军人。
校尉听后脸色震惊。
妇人接着说:如果你不想碰到他们的话,我会给你们一点食物与水,然后你们离开,避免一场厮杀,如果你想在此借宿的话,那就得放下手中的兵器,答应我,不能与他们动手,至少在这里不行,同样的,我也会与他们说好这件事情。
校尉本想直接走的,可是当他回头看到身后的两个士兵之时,他还是选择了将手中的兵器交给对方,有些将命赌在此处的感觉。妇人居然没有接过他手里的刀,反身回去后,过了片刻,妇人重新出现在门口,向他们招了招手,对方表示也同意了。
校尉扶起那个受伤的士兵,一步一步走入屋内,一时间的光亮突然觉得有些刺眼了,一进门就发现高山的士兵果真也在里面,他们有五个人,光是人数上他们就占优了,自己这边还有一人受了伤,情况真得很不妙,校尉一进门就与他们五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要说彼此都很内心平静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了,一瞬间校尉都有一种后悔的感觉,想要夺门而出,这个可能是他这辈子做得最蠢、最冲动的一次决定了。不过好在那位妇人急忙给他们三人腾出了空间,并且还很客气大方地端来了水与食物。校尉与士兵三人说了一声感谢之后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还不忘一旁偷瞄着高山人的那一边,想必此刻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高山士兵也是在一旁享用着食物,一边偷偷地互相打量着彼此。
如此诡异且安静的氛围瞬时被人给打破了,受伤的士兵他的脚肿得特别大,里面估计有很多瘀血,不知道他有多疼,只看见他的整张脸已经痛得扭曲了。校尉轻轻地碰了一下,对方就发出痛苦的哀叫,必须得及时治疗了,可女主人家中也没有什么药,没有办法,校尉打算划开士兵的脚,先放出瘀血,最后就随便拿些纱布包裹着,等回去后再说吧。
校尉接过女主人手中的小匕首准备,正准备动手之际,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只手制止了他的行动,他看了一眼不是另外一个士兵,居然是高山那边的人。
对方说道:你不能这样划开伤口,血管割破的话是很难止住血的,让我来吧,我是军中大夫,我懂,我这里也还剩点金创药。
校尉呆呆地看了一眼,果真就松开了手,交由到对方的手中,校尉还看了眼对方那些人,他们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已,校尉退到一边,大夫割开了士兵的伤口,瘀血立刻流了一地,士兵也疼得他大声尖叫,整座深山野林静谧的氛围,被他的这一声尖叫彻底给打破了,没过一会儿,士兵的伤口就被处理好了,红肿与瘀血很快就得以消失,这个人是个大夫果真是没有错的,而且士兵也感觉没那么痛了,脸色也得以缓和,他向高山的军医说了一声谢谢,校尉起身,身后的士兵一同起身,特地向高山的士兵弯腰抱拳执礼,对方见状,也一同站了起来,向他们这边行礼,礼尚往来,这句话,是多少年前老祖宗说过的话了?随后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不少,双方甚至都开始了正常之间的交流,月轮校尉这才发现高山带队的那一人,曾是与自己共同在草原上驰骋的人,其他士兵听后无不都为此发出一声感叹,封狼居胥,这是千年以来多少武将做梦都想完成的一件事情,而那个时候月轮校尉与高山领队都曾有幸参与,他们当时距离狼居胥台也就百米开外,亲眼见到陈白衣在那里完成祭业大典,何其神圣、何其光荣,他们聊了整整一个晚上,大都是有关于草原上的所见所闻,让这些更年轻的后辈们羡慕不来,他们刻意地躲过了有关这一场战争的一切,只字未提,在一旁的女主人见状也是放心下来,倒在一边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高山士兵与月轮三人在地图上彼此都确定好了自己回去的路线,双方最终和平友好地分别,没有发生任何其他的事情。两者一别,这一回头,可能就成了永别!
校尉也突然有些想家了,如果这一战结束后自己还能够活着回去的话,就回到儿时的故乡,搭建一个小茅屋,种几亩小田地,养几只鸡鸭,过上真正的田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