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银库的内库,那就是地方官府放置备贮银的地方。
这地儿是常年不开门的,除了官员交接时候,新老官儿们要打开封门点验储银之外,库门三两年里动都不动一下都属正常。
因为这备贮银根本就不用于地方上的财政开销。
所谓“备贮”即另款封存于银库内,不参与日常钱粮出纳,仅留备急切公务或作永久性存贮的储备之款。
换句话说,陈州府要是不遭受难以忍受的天灾巨祸,或是京城没有下令运饷、协饷,这内库里的备贮银子百八十年也不会重见天日。
也所以,这项制度从康麻子晚年时候开始提及,到雍老四时候才得以正式施行,然后乾小四彻底的将这项制度确立。
因为老康末年的时候满清国库空虚,根本就没那个资本来实现这一制度。而雍老四时候,耗羡归公改革,各库亏空渐弥、积帑渐充裕,清廷才得以备贮银理念付诸实践。
而乾小四上台的时候,满清国力正值巅峰,国库里有他爹给他留下的八千万两白银,这才能叫他数次调整省封贮、分贮银数。并为巩固边疆治理、充实边储,将备贮银制度推广至边疆诸地区。还增贮盛京户部“永远存贮元宝银”一千万两。
陈州府的备贮银也有两万两,而且那内库里不止有本该有的两万两银子,更有苏和泰的诸多私财——苏和泰把自家的银子运去内库储备,这在知府衙门根本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因为那里最为安全。
赵亮想要探听这些消息,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更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来。
悄悄的向南摸索,赵亮知道银库的具体位置,就在知府衙门的二堂(衙门中仅次于大堂的重要建筑,是知府及其幕僚、属官们日常聚会商议的地方)和三堂(内宅,知府家属住处)之间。
彼处虽然有着不少零零碎碎的建筑,但其中最高大坚固的不是权柄甚重的督捕厅和钱粮厅,而是东边的银库和西侧的粮库,亦被称为银局和税库。
现今赵亮对粮食没什么大的需求,这次来是准备对银库下手的。
至于怎么才能人不知鬼不觉的进到内库里,银库的墙根下,赵亮手中多出了一把以不起眼的灰麻绳缠裹刀鞘刀柄的尺长短刀。
叫他躺着一个人,脖子上挨了赵亮一击,也不知道端没有断。而刀刃就跟切入一块嫩豆腐里一样深入了墙壁中,被赵亮扼着脖子的库吏脸色顿时大变,这该是锋利的宝刀啊。
要是插进自己脑袋上……
库吏不由得想到了夏天被自己切开的西瓜,膀胱一送,灰绿色的棉裤里立刻湿了一片。
赵亮脸色也跟着猛一变,暗叫一声“妈蛋!”抖手把人投在地上。
紧跟着一脚踏在那人的脸上,库吏是连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敢叫出来一声,爷我活剥了你!”
“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库吏实在不敢想象是何等无法无天之辈有那么大胆子,竟敢到知府衙门来挑事,可他很清楚自己的小命就攥在眼前的黑衣蒙面强人手中。
不提这位爷手里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只看他干脆利索的一巴掌拍翻了二强子(库丁),在自己惊叫声都没发出来的时候就扼着了自己的脖子,那就看得出他有多厉害。
“乖乖听话,我今晚上不想杀人。”要不然这库吏那还有活的份儿啊。
“我问你答。”
“这内外库一共有多少银子?”
库吏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外库还有五十两元宝一百锭,二十两元宝一百三十六锭,十两元宝一百六十锭,计白银九千三百二十两;又有铜钱三千五百七十二吊。至于内库,小的只知道储银两万两整。至于知府老爷的一些私财具体有多少,那就不是小的能知晓的了。”
“就这么点?还有那碎银呢?”赵亮有些吃惊,这个数字真不是一般的可怜。
“好汉爷,那碎银子都要溶了的。”要不然哪来的那么多银元宝啊。
赵亮点了点头,心中倒是去了一个疑惑,怪不得他之前几次跟官府银库亲热的时候,都只见到一锭锭打上了铭文的银元宝呢。
“他么的,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民间百姓中流通的九成九是散碎银子,这官府收了银钱要融成大锭,可等到银钱重新流回百姓手中的时候,又要被绞成税银。来回的折腾,图啥?
也不知道为啥鹰洋流入中国都好几百年了,可明朝也好,满清也罢,似乎都没有看到铸金银币的好处。
赵亮很不解,却也不准备多思量。
地上倒的库丁还有着气,赵亮一巴掌没把他脖子给拍断了,库吏很识趣的找来绳子把库丁绑个结结实实,又用布巾堵死了他的嘴巴。跟着,自己乖乖的跟着赵亮进了钱库,一声都不敢多发的就干起了活。
用宝刀劈开库门铁锁的赵亮,大爷一样坐在一凳子上,看着库吏辛勤劳动——一点点的把外库架子上的银锭堆在赵亮脚下。
银库里的银子从来不是一箱箱储放的,而是被一堆堆的放在木头架子上,每堆的数量都不多,数量一目了然,这样清点起来就很方便。
库吏干的绝对卖力气,绝对没有耍半点的滑头,但他的工作效率也实在很低。
低到赵亮都看不下去了,一巴掌砍晕过去,绑起来塞住口丢在了外头。
自己旋即挨个的收起了银子,还有铜子。
然后又劈开了内库大门,将内里的一切全都一扫而光。
耗时拢共就一刻钟上下吧。
空间的小院里多出了一堆的金银珠宝,还有一箩筐一箩筐的铜子。叫赵亮是好生了回了次血,之前被消耗的小金库一下子又满起来了。
但他内心里的畅快感真的没有多少,因为这座府衙内他真正的麻烦还没有解决。
苏和泰,苏和泰……
站在银库的墙根下,赵亮默默的凝望着三堂内宅住处,足足有半刻钟,人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府衙。
等他回到城东的十字街柳氏院子的时候,那积压在心头的气儿,依旧跟一块石头一样堵心。
“还是不通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