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天都要黑了,小二还没回来啊。”
小四站在门首,望着小镇里不断涌向密林的同乡们,又望了望将要隐入天池的太阳。
“老爷,大伙儿都朝镇外去了。”
小四回转过身,只见黄老爷神色紧张,张罗着身边两个小厮,不断从屋子里搬出东西来。
“老爷,干嘛呢?”
“你个死耗子,还不过来搬东西!”
黄老爷见小四呆呆愣愣,当即从桌子上跳下来,指着他鼻子骂道:
“还不跑,等死么!”
小四回过神来,抹着眼睛,跑到黄老爷身边,一抽一抽,哭着鼻子。
“老爷,小二是被大妖怪们吃了么?”
黄老爷叹了口气,拉起小四的手,走到藤椅旁边,语重心长的说道:
“没奈何,咱们哪里斗得过那群妖怪,原想着叫你去的,是小二非要替你,他算是造化低了,不怪谁,可救了你一条命,算是不错了。”
小四快要伤心死了,扯着黄老爷的衣服,哭道:
“那咱们该怎么办啊?”
黄老爷坐在轿子上,戳了戳小四的额头。
“跑啊!抬轿!”
小四哦了一声,跑到后首杠子上,一人干两人的活,忍不住又开始想起小二来。
黄老爷躺在椅子上,忧心忡忡的望了望妖气冲天的密林。
连镇子里的精灵们都已经察觉到了,那个道士怎么还没有动作,莫非早就跑了?
黄老爷摇了摇头,凭着咱在辽东的地位,在哪里都能换一口饭吃,这倒是不愁,可就是可惜了这方天地。
“走!”
三只小妖抬起轿子,出了府门,在黄老爷的指点下,避开众人朝着谷外跑去。
.........
小镇里的所有精灵,如今都聚在小镇和密林的交界处,神情紧张的看向透出妖气的树丛。
好似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般,妖气只是淡淡溢出,隔着小镇不远,可始终没有再近一分。
四只威望最高的花木之妖立在最前首,一脸凝重。
松叟回头看了一眼小镇旁的小山,恍惚透过了遮掩的树木,直接照见了那座小庙。
凌霄阁主轻轻拍了拍松叟的后背,安慰道:
“禅灵道长不是食言的人,但咱们的身家性命终究还是落在自己手中。”
三只树妖听闻,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梅公显化真身,脚下根须不断蔓延,两臂长出枝干,少时,一株清雅秀丽的梅树便已经傲然于众妖之前。
朵朵梅花在枝丫上开放,千姿百态,灿烂芬芳。
隐约有北风呼啸,拂过梅花,一朵朵飘入密林之中。
竹翁也将四肢收拢,一节一节拔高,冲天而去,四下里泥土耸动,一只只尖锐的竹笋于林中破土而出,如同城墙,将整座小镇合围。
几只紫竹依附于竹翁的躯干,坚韧硬挺,犹如众星拱月,垂下的树冠笼盖周围一众小妖。
松叟一人走到最前方,也显出了自己的真身。
不如梅公秀气,也不如竹翁挺拔。
反倒是极为拙朴,孤零零一株松柏,就是放在密林灌木之中,也毫不起眼。
像是寺庙的大葫芦金顶一般的树冠,内藏许多细如毛发,却又刚如飞针的松叶。
枯干的面皮长有缘齿,轻轻一摇,便是无数飞针落下。
凌霄阁主站在三妖之后,把手一挥,为老友们披上了一层荆棘外衣,其上开着迥异于凌霄阁主花色的花朵。
呈鲜艳的红色,形如喇叭,内中生出一股极为‘诡谲’的香味。
向来与人为善的精灵们,也露出了些许凶相。
四娘撒开一只巨大的白色尾巴,沈牛两只牛角泛着寒光,五郎獠牙外翻,两只手臂暴涨,触地而坐。
“嗷!”
像是一声狮吼。
一道灵光从密林中飞出,越过岁寒三友,直朝镇子口而去。
树影摇动,一道巨大黑影于林中显现,脚掌落地无声,捕猎之态,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黑影越过树丛,挟裹狂猛的风声,撞在最前端的松柏之上!
砰!
松柏只是微微一晃,便又挺直身躯,霎时,飞针如雨落,直朝黑影洒去!
黑影露出些许金黄色的毛发,硬抗落下的飞针,闻听些许金铁碰撞之声,便没了下文。
“呵呵,照着凡人的规矩,常立于坟前的,就是松柏!”
黑影踏出树影,乃是一只狻猊狮子,仰鼻朝天,赤眉飘焰,两鬓铺就金鬃,缓缓开口说道:
“莫不然专门迎客耶?”
松叟并不作答,而是欲要再次发难。
狻猊磨动爪牙,刚才林中经历了一番打斗,对手像是一只阴魂,搞得缩手缩脚,弄得极其不爽利。
而今,拍烂松柏,咬断根茎,正好找回些气性!
“吼!”
狻猊怒吼一声,两只巨掌向前探去,尖爪暴出,血口生风,就要将面前松柏撕成两开!
“狻猊?不是瑞兽么,怎么也轮到妖畜的地步了?”
轻飘飘一道声音传来,迸出些许凌厉杀机,狻猊连忙收招,摆尾一回,屈身伏地。
伏狮之相,便是如临大敌。
三友后的众多精灵,只是觉得有微风拂过面颊,定眼一看时,松柏面前已然站着一名高大道人。
道人手持完全出鞘的青龙剑,倒持身后,一手成剑诀,直指狻猊。
“道人?那个阴魂是你的手段?”
张缘洞点了点头:“你不服气?”
“哼!”
狻猊打了个响鼻,身后树丛渐渐晃动,一只只身形巨大的妖兽从林间踏出。
身后的精灵见此,毫不示弱,齐齐站到张缘洞身后。
“比人多?”
狻猊咧开嘴巴,狞笑一声,尖牙上刮落的涎水滴落在地。
张缘洞嗤笑一声,“那就都出来吧。”
狻猊一愣,看了看身后的众多的妖兽。
还嫌不多,这道士找死不成,就是挨个砍,也不怕那剑卷了刃。
可没多久,他便恍然。
一点白光绽放,充塞了狻猊的眼睛。
过后,上千手持斧钺钩叉,刀枪剑戟的天兵登时塞满了山谷。
............
“法师下降,我等不敢冒犯天威。”
正在僵持之间,一只似虎似豹的妖兽从狻猊背上显化出来。
张缘洞眼睛一眯,打量起面前的妖兽。
那妖怪甫一现身,身边众多走兽尽皆四足跪地。
“只愿相安无事。”
张缘洞摇头一笑,“好啊。”
“不过山中饥寒,望舍些血食,抚慰儿郎。”
张缘洞回转青龙剑,指着那只妖兽道:
“可以,狮子头一只可否?”
狻猊登时大怒:“找死!”
山谷尚有回音不绝,一道青光便抹过狻猊的脖子。
它还保持着呲牙咧嘴的面目,可眼睛却如何也转动不了,视线垂下地面,接着便是眼前一黑。
井口大的脖颈喷出鲜血,洒在张缘洞的脚底。
众多妖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知是惧怕还是渴望。
“你这模样,应该是....獍吧。”
站在狻猊的上的妖王面无表情,只是些许兽爪已经探入狻猊的尸首,沁出些许血液。
“你知道你们这种妖怪,我杀了多少吗?”
“我比不上果然和尚那么慈悲,他向来只是渡化,而我向来是....杀之务净!”
獍死死盯着张缘洞,抓起狻猊一片皮毛。
“初到宝地,不该造下太多杀孽,不然白费了果然和尚一片心思。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