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沈望尘闻言心下一惊,刚咽下去的桂花糕仿佛卡在了喉咙口,呛得他咳嗽不停。
秦松墨把他这番模样收入眼底,素白细长的手指在书桌上轻敲,“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猛地灌了口茶水,沈望尘涨红了一张脸,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第一次见到小姐,就能听到了。”
他的回答让秦松墨面色陡然沉了下去。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猜测,但在听到沈望尘肯定的答案后,他还是蹙起了眉头。
望尘能听到小女儿的心声,孟久安也肯定能。
之前二人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还有二人的改变。
尤其是孟久安,性子大变,定然也是早就听到了小女儿的心声。
配合上小女儿今日的心声......
“想必你也听到了吧?盛意今日的心声。”
沈望尘咳得涨红的脸色此时已逐渐恢复。
听到眼前人的询问,他的眉眼间先是浮现出些许的疑惑。
恍惚间想起自己与孟久安在前厅扭打成一团时,钻入自己脑海中的心声。
心神一震,沈望尘瞪大双眸看着自家爷,“爷的意思是......”
“盛意和其他孩子很不同,以她的聪慧,必然不会只有五岁。”
“还有她的一举一动,说你我孟久安三人是书中反派。”
“望尘,我们并非真实存在。”
秦松墨说这番话的时候,墨色的瞳仁中浮现出了然神色。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何在他把小女儿带回家后,她那不同于寻常孩子的冷静。
回想起小女儿说起‘纸片人’一词时,当时的他只觉得陌生古怪。
现在想来,如若他们真的是书中角色的话,那与纸片人又有何不同。
“荒谬,这简直太荒谬了,爷,您说我们并非存在,可我们能流血流泪,我们经历的那些,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爷,您有没有想过小姐的心声也许是在说瞎话,有时候小姐说的话确实令人捉摸不透。”
“不如、不如我们直接去问小姐不是更好?”
沈望尘不敢相信秦松墨所说的。
他相信黎盛意的来历不简单,也相信黎盛意的年纪肯定不止五岁。
即便是天才,五岁的天才也不能有如此清晰的头脑,能想出那么多不凡的鬼点子。
可他不相信这是书中世界。
那他幼时受的苦难,长大后遭遇的一切又是什么?
难不成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黄粱一梦?
自从跟了秦松墨,沈望尘原本阴翳的性子逐渐朝着秦松墨清冷的性子靠近。
然现在的他却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漂亮的娃娃脸上浮现出阴鸷神情,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被捏的咔咔作响。
“我知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之前盛意的心声,都对上了。”
就拿孟久安做例子。
身为在战场上生活了近十年的少年将军,幼年时被抄家而无法继续念书,故而有些天真犯傻的他并非真傻。
能上阵杀敌,又能在朝堂中隐忍不发,等着最好的时机斩杀灭族之仇的男人。
又怎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一切,一心一意给那个女人铺路,且不要任何回报。
还有云家、太傅府等等等等。
有太多的东西有迹可循了。
小女儿一来就表现出十分了解他们三人的模样,除非她是天神,他们是书中一角的说法就也说得通了。
沈望尘仍旧不相信这个结果,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抬脚就要离开书房。
“不行,我要去找小姐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松墨并未起身阻拦他。
只是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门框的时候,他轻启薄唇,“如果你去找她,告诉她,我们能听到她心声一事。”
“她会消失在我们眼前吗?”
猛地拉开书房门,已经抬起脚要迈出门槛的沈望尘倏然停下动作。
他回过头去看向坐在书桌前的秦松墨,后者抬眸与他对视,“她的出现就与常人不同。”
当初他在路边捡到小女儿的时候,她因为高烧不退早已陷入昏迷。
府上的大夫,宫中的御医前来看过,都说这孩子身子不行,怕是养不活。
当时的他不过是听了逸王爷的话,动了恻隐之心才把她带回府中。
听大夫御医说她养不活,他亦无感,只是抱着能活活,不能活就顺手给她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葬了。
也算是好事一桩。
不想在她高烧昏迷三日后,她竟醒了。
不光醒了,她的身子也日渐好转,除了那次被云如思故意弄伤之外,再未生过病受过伤。
沈望尘收回脚,再次关上书房门,“那怎么是好?我们都是有血有肉之人,怎么可能是书中之人。”
“所以相爷您要清风去寻那些书,就是为了找寻小姐心中想的那本?”
“若是找到了呢,又能如何?”
面对沈望尘的质问,秦松墨摇了摇头,“不能如何。”
“既然事情已经是定局,我们不能改变不了什么。”
他的神色淡然,丝毫未感到惊讶。
反倒是沈望尘,偷偷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是疼的。
书中的角色又怎么会知冷知热,知疼知暖?
紧抿的唇瓣失了血色,沈望尘一改方才的模样,此刻低垂着眉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小姐会离开吗?她甚至都没喊我一声爹爹。”
秦松墨随手拿了本古籍翻阅,听言他抬起眼眸,“望尘,有些事强求不来。”
今天接二连三被打击的沈望尘:......
抬手用力抹了把脸,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我们是书中人物一事改变不了。”
“可小姐是变数,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是以小姐也能唤我爹爹,爷,您莫要小瞧了我。”
秦松墨眯了眯双眸,微微勾起唇角,沉声道,“望尘,你的胆子越发大了。”
沈望尘宛若没有听懂这其中的深意,只是冲他展颜一笑,“多谢爷的夸奖。”
相较于丞相府书房中秦松墨二人的挣扎,将军府院中却是一片和谐。
“盛意快来看,粪叉子会翻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