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下室再出来的时候,秦松墨几人身上都沾染了血渍。
来时不断飘雪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然放晴,漆黑的夜配上雪的莹白,原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倒也没有那么昏暗了。
管家见几位主子上来,当即快步上前,“主子,已经备好姜汤了,主子喝了姜汤再回吧。”
天寒地冻,这种天气最是容易感染风寒,此时来上一碗姜汤驱寒,正好。
楚怀渊看了眼身侧的管家,脚下步子转了个弯,随管家一块儿往膳厅方向去。
“我父皇如今垂危,你们若是再不动手,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一碗姜汤落肚,原本透进骨缝中的寒意一并被驱散。
楚怀渊放下手中的瓷碗,抬眸看向孟久安二人。
这场计策他们拖了多年,本想着等到过完年后再做这些也不迟。
偏偏有人按捺不住性子,先一步动了手,反倒叫他们捡漏了。
孟久安正在抠指甲缝里的血迹残留,闻言偏过头看向身边的沈望尘。
“说好了,先让我先动手。”
“我答应过母亲,定然会亲手杀了他。”
”那行,我先动手,给你留一口气,然后你再杀了他。“
“......也可。”
两个大男人坐在烛火昏暗的膳厅中商量着杀人计策,令人毛骨悚然。
偏二人的对话如同小孩儿过家家,引人发笑。
而上位,身为楚宏亲生儿子,又是大楚新一任帝王的楚怀渊,在对二人商量谁先动手杀他父皇一事,面上毫无波澜。
这些年楚怀风处处隐忍,他又何尝不是。
若非时机不对,若非是自己太过青涩,他也不会放任楚宏坐在龙椅上这么多年。
看着面前残留的姜汤中倒映出自己的小半张脸,楚怀渊面色有些恍惚。
母亲说他的眼睛最像父皇,所以时常遮着他的下半张脸,借着他的脸睹脸思人。
凤仪宫很大,却也很冷清,母亲一直在等一人来,却在死后都没能等到那人。
......
第二日清早起来的时候,黎盛意还有些恍惚。
她看着摆在床边的鸟笼,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直到鸟笼中那只白色鹦鹉拍了拍翅膀,张口喊了句‘笨蛋’。
腾地从床上蹦起,黎盛意抓起鸟笼,把鸟笼怼到自己面前,“汤圆儿?!”
“笨蛋、笨蛋、笨蛋。”
熟悉的骂人声。
黎盛意看着白色鹦鹉,眼眸间闪着晶亮的光,“真的是你,你没死啊?”
“爹!汤圆儿回来了!”
赤着小脚跳下床去,黎盛意一撩开门帘,就看到她爹坐在外间,手捧热茶。
听到动静的秦松墨抬起头来,就看到小女儿一脸激动的抓着鸟笼,连衣衫都没穿上,甚至那双踩在地板上的小脚,都冻红了。
瞳孔骤缩,他放下手中茶盏走上前去。
一把拿走鸟笼放在一旁,秦松墨弯腰抱起小女儿,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把,“若是染了风寒,吃药时候可不许哭着说苦。”
“届时我会把你的蜜饯全部收走。”
温凉的手指触碰到了自己的脚底板,黎盛意脚底冰凉,被这份温度烫的忍不住缩起了双腿。
待她重新被抱回床榻之上,耳边再次传来汤圆的说话声,她当场笑弯了双眸,“爹爹,汤圆儿回来了。”
秦松墨喊了水进来,亲手拧了帕子给小女儿把双脚擦干净,再给她套上罗袜。
一点一点,一层一层,穿衣的活计他做的十分熟练。
直到把一只玉项圈平安锁套在小女儿的脖颈间,他方才停下手中动作,“汤圆儿回来了,这么高兴?”
黎盛意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玉项圈,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眸中盈满了笑意,“高兴的!一如爹爹你回来了,盛意睁开眼就能看到爹爹一样高兴。”
“你爹是人,不是鸟。”
话虽是这样说的,秦松墨挑过眉后,牵着她的小手仔细替她洗漱擦脸油。
直到挽发髻这块,他方才把位置腾给了绿杏。
“陛下驾崩,冬猎取消,大梁国使臣也不会来了。”
“马上就要元旦了,盛意可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黎盛意坐在凳子上,一双小短腿不住晃动。
她透过铜镜看到秦松墨捞起一把松子来到鸟笼前,把松子一颗颗喂给汤圆儿的场景,小脸上盈满了知足的笑。
“我已经有很多东西了,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如果爹爹真的要送什么的话......爹爹,我想去护国寺见见祖母。”
秦松墨给鸟喂食的动作一顿。
他的小女儿贪财,甚至还有点好色,瞧见好看的人便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他的小女儿同样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女儿。
本以为她会说要些什么玉石金器什么的,毕竟她每回瞧见那些东西都走不动道。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小女儿提出要去护国寺......
“笨蛋、笨蛋。”
耳边传来鹦鹉聒噪的叫唤声,秦松墨思绪回拢,在看到鹦鹉张着嘴讨食儿的动作,他直接把松子丢回了锦囊中。
“既然盛意要去护国寺,也可。”
黎盛意想去护国寺不单单是想见见祖母,更多的原因,是她想见见护国寺的住持。
在原文中,秦松墨时常跑去护国寺上香,由于作者简明扼要的描写这段,导致大部分读者都以为他上香是为了祈福。
可自她来到后,听到过不少关于她爹的声音,其中还有关于她爹身体的。
待绿杏给自己梳好发髻,黎盛意跳下圆凳直奔她爹身旁。
温软的小手牵住对方温凉的大掌,黎盛意抬眸与其四目相对,“爹爹,不论盛意去哪儿,爹爹都会陪着盛意一块儿的吧?”
秦松墨见小女儿如此,抬手想要在她头顶轻抚,又怕弄坏了她的发髻,只能收手点头说是。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黎盛意得寸进尺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那拉钩。”
“若是爹爹骗我,就会变成小狗,会吃屎!”
秦松墨:......
这样幼稚的游戏,秦松墨自幼就没玩过。
可就在他看到小女儿脸上那副期待的表情后,他还是伸出了手去,“好,若是爹爹骗盛意,就变成小狗。”
直到父女二人盖了章,黎盛意方才伸长脖子朝外间喊,“明悦叔叔,准备马车!”